冰封谷的雪开始融化时,空气里总飘着湿漉漉的水汽。林风清晨推开木门,脚边的积雪已经化成了半尺深的水洼,踩下去能没过鞋面,带着初春特有的微凉。他裹紧了棉袄走到药圃边,掀开麻布棚子的一角,眼睛倏地亮了——黑黝黝的泥土里,冒出了点点嫩绿的芽尖,像撒在土里的翡翠碎屑,怯生生地顶着薄霜。
“冒芽了!”林风回头朝屋里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
苏清月闻声披着外衣跑出来,头发还有些凌乱,看到那些绿芽时,嘴角瞬间漾起笑意:“真的长出来了!比预想的早了三天呢。”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最壮的那株芽尖,绒毛蹭过皮肤,痒痒的,“你看这子叶,圆滚滚的,像不像你娘信里写的‘胖娃娃’?”
林风凑近看,果然见那芽尖顶着两瓣圆叶,沾着晶莹的露水,在晨光里泛着光。他忽然想起医书里母亲用红笔标注的句子:“灵草初萌,如稚子学步,需避寒风,忌骤雨。”连忙转身去搬石板,想在棚子外再搭层挡风的屏障。
冰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巨大的翅膀半张开,正好挡住药圃西侧的风。它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林风的后背,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在说“我来帮忙”。阳光透过它半透明的翼膜,在药圃里投下细碎的光斑,落在芽尖上,暖融融的。
“还是它想得周到。”苏清月笑着拢了拢衣襟,清晨的风里带着融雪的潮气,吹得人鼻尖发凉,“张婆婆昨天送来的草木灰,说是撒在根边能防冻,我去取来?”
“我去我去!”林风已经转身往厨房跑,木柴在灶膛里噼啪作响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混着他轻快的脚步声,把寂静的清晨搅得热闹起来。
苏清月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腰间的流霜剑。剑鞘上的冰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可她的手心里却暖暖的——这阵子总在药圃和木屋间打转,磨得指腹都起了层薄茧,倒比握剑时多了几分踏实。她低头看着那些绿芽,忽然发现最靠边的那株芽尖上,沾着片极细小的羽毛,想来是昨夜飞累的雪雀落下的,此刻正随着微风轻轻颤动。
林风端着草木灰回来时,张婆婆已经挎着竹篮站在院门口了。竹篮里装着刚蒸好的玉米饼,还冒着白汽,香气混着草木灰的土腥气,在院子里漫开。“我就猜你们该忙着看芽子呢,”张婆婆把篮子递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着笑,“刚出锅的饼子,就着咸菜吃,顶饱。”
“婆婆您怎么又来了?”林风接过篮子,指尖被烫得缩了缩,“昨天送的腌菜还没吃完呢。”
“那不一样,”张婆婆走到药圃边,掀开棚子看了看,眼里满是欣慰,“这芽子长得精神,跟当年你娘种的一个样。她那会儿总说,‘看草药的长势,就知道日子顺不顺’,现在看来,你们往后的日子啊,定是顺顺当当的。”
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些晒干的蒲公英花,黄灿灿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这是去年晒的,掺在草料里给冰蛟当零嘴,它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冰蛟果然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叼过油纸包,趴在旁边慢慢嚼着,翅膀还不忘护着药圃。张婆婆看着它温顺的模样,忽然叹了句:“当年你娘带它来村里时,它才巴掌大,总缩在你娘袖口里,谁碰跟谁急。现在倒成了能护着你们的大家伙了。”
林风咬着玉米饼,饼子的甜香混着蒲公英的清苦在舌尖散开。他望着冰蛟认真咀嚼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三十多年的等待,或许并没有那么难熬——冰蛟守着谷,母亲守着念想,而他如今守着这方药圃,守着这些延续下来的温暖,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把过去和现在紧紧缠在了一起。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起来,融雪顺着房檐滴答滴答往下落,在石阶上砸出小小的水窝。林风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那半块平安符,绣花针穿起朱砂红的线,一针一线地补绣着未完成的梅枝。绣绷还是母亲留下的旧竹制,边缘被摩挲得发亮,抵在腿上,带着温润的体温。
“这里的针脚得斜着走,”苏清月端着两碗热茶走过来,把其中一碗递给他,“你娘教村里媳妇们绣梅花时说过,‘枝干要带劲,才像能抗住风雪的样子’。”她指着他刚绣的那截枝桠,“你这太直了,少了点韧劲。”
林风停下针,看着绣布上的梅枝,果然觉得有些僵硬。他想起母亲信里夹着的那片干枯的梅花瓣,边缘带着自然的卷曲,像被风雪压过的倔强。便松了松指腹的力道,让丝线随着手腕的转动自然弯曲,针脚果然柔和了许多。
“对了,”苏清月喝了口热茶,白汽模糊了她的眉眼,“昨天去暖泉浣纱,发现泉边的石头上刻了新的字,像是张婆婆他们凿的。”
林风放下绣绷:“刻了什么?”
“‘云溪故地,草木皆春’。”苏清月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暖泉方向,声音轻得像羽毛,“他们说,要让来这儿的人都知道,这里曾有个叫云溪的女子,种过药,绣过花,守着这谷,也守着大家。”
林风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软得发涨。他低头看着平安符上渐渐成形的红梅,忽然明白,母亲留下的从来都不只是药种和绣品,而是一种生活的姿态——认真地对待一草一木,真诚地牵挂身边的人,把日子过成细水长流的温暖。
傍晚时分,云溪真人派来的传讯符落在窗台上,灵光闪烁着,映出“速归”二字。林风捏着符纸,心里掠过一丝怅然,却并不意外——他们终究要离开冰封谷,回到该去的地方。
苏清月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们还会回来的。等灵草长成,等平安符绣完,等冰蛟的翅膀彻底好透了。”
林风点头,目光扫过院子里的药圃,冰蛟正用尾巴尖小心翼翼地给芽尖掸去落下的枯叶。暖泉的白汽在暮色里渐渐变浓,远处村里的炊烟升起,混着药草的清香,在山谷里缠成一团温柔的雾。
他把传讯符收好,重新拿起绣花针。朱砂红的线在布上穿梭,梅枝渐渐舒展,花苞蓄势待发,像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绽放出最热烈的红。
或许离别从来都不是结束,就像这冰封谷的雪终会融化,药草终会破土,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暖意,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在新的地方,继续绵延生长。而他会带着母亲的牵挂,带着谷里的温暖,把这未绣完的平安符,这未说完的故事,一直走下去。
夜色漫上来时,林风给药圃盖好棚子,冰蛟用翅膀将石板推到棚边压实。屋里的油灯亮了,映着窗纸上两人依偎的身影,还有一只巨兽的轮廓,温柔得像一幅浸在时光里的画。门外的融雪还在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短暂的停留,唱一首绵长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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