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枝悄悄溜进街市，买了一张暗域分区图，一张南苗地形图，以及一辆马车。
马车不算豪华，却花了她不少钱。怕预算不够，也怕麻烦，她没有雇马夫。
“这位婶儿，去往蛊都是走这个方向吗？”
“往前直走，遇到第一个分叉口左转。”朴实的村民善意地提醒道：“拐弯没多久有一个大客栈。”
“好嘞，谢谢婶儿。”
鹿衔枝一边打探一边驾车。
马蹄声中，车轮辘辘作响。大道上，两侧深林时不时传来不明嚎叫。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响一曲怪诞的交响乐。
夜间的风迎面拂来，清爽不已，吹散鹿衔枝心头的躁意。是自由的感觉。
“支支。”呆呆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鹿衔枝专心控马，没有回头看他，轻声询问，“是不是很冷？”
暗域的夜间确实挺冷。
呆呆摇摇头，“不是的，是呆呆想陪着支支。”
他坐在车厢里，帘子被风一撩，就能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前面驭马。腰肢太过纤细，背影太过单薄。
他想陪着她。就像他从前一直渴望有一个人能突然出现，与他作伴。
“前面位置不够，山路颠簸，怕你......”
话还没说完，怀里突然钻进一只软乎乎的小黄鹅，毛层细腻，暖融融的。
鹿衔枝勾唇一笑，终究没有移开他。
一个缺爱的孩子罢了，天性使然。
“支支，我们以后去哪儿呀？”
无根之人，无家可归。
“等我完成了最后一件事，我们就找个好地方定居。”
若是不去找褚玄鸿交易清楚，她不确定她身上的驱鬼诀能维持多久。只有彻底摆脱褚玄鸿的控制，她才算自由。
她并不打算快马加鞭地赶回明楼。总归褚玄鸿连去父留子这种长耗时的方法都愿意等待，多几个月他也等得。
“支支，是不是有坏人在抓你啊？”呆呆又问。
鹿衔枝一挑眉，没想到小呆鹅也有机敏的时候。她来了些兴致，“怎么说？”
呆呆蜷缩成一团，乖乖巧巧地，并不乱蹭，“因为呆呆看到了。”
傻人有傻福，听说心智有缺之人的感官比正常人清敏很多。鹿衔枝寻思着他说的是主角团，倒也不多反驳。
“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总是出现，偷看你。”
“怎么个‘高高在上’法？”
“他，他站在屋顶上。”
鹿衔枝：“……”果然够高，够在上。
谨慎起见，她不免多问几句，“你说的那人有什么特点吗？比方说，他长什么样？穿什么样的衣服？”
呆呆想了想，“他很黑，比威武的大妖灵还恐怖。”
鹿衔枝不确定地问：“衣服黑还是脸黑？”
“都黑。”
鹿衔枝彻底沉默了。呆呆莫不是把烟囱看成了人？
“支支不信呆呆吗？”呆呆有些失落。
鹿衔枝有耐心哄他：“信，只要是呆呆说的，我都信。”
呆呆一秒开心，也不再提那黑影的事，“咯咯咯”地笑起来。
鹿衔枝这一路走走停停，累了便原地休息，看到好风景便留宿一两天。
时不时吃顿好的，时不时买点衣服，她过的挺舒心的。只不过钱袋子逐渐见底。
赶到南疆主城蛊都时，已经是将近两个月后。一人一鹅又穷了。
鹿衔枝懒懒地躺在变大的呆呆背上，数着为数不多的钱两，心里郁闷不已。
果然，最能牵动她情绪的，不是命就是钱。
“呆呆，我们明天可能要没饭吃了。”她有点愁。
呆呆抖了抖尾翘，善解人意道：“呆呆可以饿三天，不对，五天！”他的耐饿力确实不俗。
鹿衔枝有些哭笑不得。她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养出点肉的小呆鹅又瘪瘦下去。
鹿衔枝从鹅背上跳下去，拍了拍他的翅膀，“我要去打工了。”她现在无疑是个打工皇帝。
“呆呆也去！”呆呆又变回小男孩。
他的衣袍虽不是锦缎，却也不粗糙，比先前像样多了。瘦削地脸颊饱满起来，减弱了几分沧桑感，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鹿衔枝手痒痒，没忍住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开玩笑地笑笑，“你可以去当厨子。”
要不是有呆呆作陪，她还吃不上那些美味的饭菜。
“好耶！”呆呆很兴奋。他也很有用，可以赚钱养人人。
*
“是有个活计，但是你……”长相五大三粗的屠夫上下打量鹿衔枝一番，摇摇头。
“小兄弟，你怕是还没这麻袋重哟！”运输工擦擦汗，摇摇头。
药铺掌柜的拿出一个装满药材的九宫格，“你能认准七种药材，说出各种药材的功能和用法，老夫便向主家举荐你。”
鹿衔枝只能认出板蓝根和三七。
“小姑娘，你且去隔壁饭庄看看吧，那儿应当有适合姑娘家做的活计。”
为医之人，对人体结构最是了解，又怎么会看不出鹿衔枝是男是女。
鹿衔枝只好再找下家，“多谢掌柜的。”
呆呆仰着脸看她，眨巴眨巴大眼睛，“我们又失败了吗？”
鹿衔枝苦不堪言，强颜欢笑，“是啊。”活着真难。
现实主义照进小说，没错，就是她，现在只是一个无名炮灰。
“小伙子，你会做些什么呀？”饭庄老板娘擦擦手，笑得慈善。
鹿衔枝想了想，“我很会算账。”
老板娘闻言，沉默片刻，找出块古木算盘放在她面前，“你试试。”她出了几道比较绕的题。
这些题鹿衔枝熟，她从小就在自家老酒庄码算盘，反应快得很。
“哒哒哒。”
木珠子撞击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没出一点差错。
“好！非常不错！你且留下来做活计吧。今明两天内上工即可。”
呆呆踮起脚尖，举起小爪子，“还有呆呆，还有呆呆！”
老板娘看向鹿衔枝，目露疑惑。
鹿衔枝忙将他拉到身后，解释道：“这是我弟弟，小孩子脾气。”
老板娘理解，“这世道，活好可不容易。你兄弟俩……”
鹿衔枝扯扯嘴角，但笑不语。
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老板娘笑笑，拍拍她的肩膀，很自然地过渡掉这个问题。
“咱们这儿不收童工，但是……可以让你弟弟打下手，做些轻巧的活补贴家用。”
老板娘见这兄弟俩活得不容易，难免想通融通融，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呆呆会做饭，大家都爱吃！”呆呆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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