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的呼啸声似乎也因为这片突如其来的灯海而温柔了些许。
祭典前五日,广袤的北境王帐之外,再无铁甲森然的重兵,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星罗棋布的温暖光海。
九千九百盏归魂灯,由刘忙亲自设计星图,交予百姓,每户认领一盏,如照看自家新生的婴孩。
日间添油,夜里守候,这片曾流尽英雄血的土地,竟被这人间烟火气笼罩得前所未有的安宁。
去卑策马立于刘忙身侧,这位久经沙场的匈奴勇士眉头紧锁,胡须上凝结的白霜都透着一股费解。
他看着那些在灯下搓着手、哈着气的寻常百姓,沉声道:“大王,九千盏灯,终究是纸糊的,不如我麾下三千铁骑来得实在。”
刘忙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在那片由无数微光汇聚成的灯阵上流连。
他笑了笑,声音被风送得很远:“去卑,铁骑护的是身,而这灯,护的是心。身可伤,心不能寒。”
去卑依旧不解,但他选择了沉默。
这位新王的心思,如北境上空的星辰,看得见,却永远也摸不透。
与此同时,王帐深处,长史班勇正就着摇曳的烛火,一遍又一遍地核对着即将到来的万国使团名册。
他的手指停留在两卷不同的羊皮上,一卷来自波斯,一卷来自天竺。
波斯使团的商队首领名下,一个叫“阿罗汉”的随从名字并不起眼。
然而,在天竺僧王亲传弟子的名单里,竟也赫然写着“阿罗汉”三字。
这绝非巧合。
班勇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从脊背窜起。
他吹熄了蜡烛,借着夜色,快步走向营地另一侧最为华丽的一座帐篷。
帐内暖香浮动,乐声靡靡。
被称为“大王红颜”的西域舞姬阿玉,正赤着双足,在厚厚的地毯上练习着失传已久的《胡旋舞》。
她旋转如风,裙摆绽开如莲,美得令人窒息。
见到班勇进来,她并未停下,只是眼神递过一个询问。
班勇压低声音,将来意迅速说明。
阿玉的舞步没有丝毫紊乱,但她那点在地毯上的足尖,节奏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时而三长两短,时而九轻一重,那是一种古老的西域密语,通过震动传递。
她的红唇依旧带着妩媚的笑意,口中却配合着舞步的节奏,用几不可闻的气声吐出几个字:“三人同名,九影共身——影刺已至。”
班勇瞳孔骤缩。
影刺,传说中效忠于前朝旧帝的死士组织,其成员无名无姓,只以代号行事,擅长易容、合击之术,如鬼魅般无孔不入。
“九影共身”更是他们最为恐怖的刺杀之术,意味着九名顶尖刺客将伪装成不同身份,从不同角度,在同一时间发动致命一击。
而在另一边,去卑的疑虑并未因刘忙的回答而消散。
他亲自率领一队精锐骑兵,沿着灯阵外围巡查。
雪下得不大,刚好能覆盖住地面薄薄一层。
突然,一名眼尖的斥候勒住了马缰:“将军,您看!”
去卑翻身下马,蹲在雪地里。
那是一串脚印,孤零零地从远处的黑暗中延伸而来。
诡异的是,这串脚印的每一步间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分毫不差,而且每一个脚印的深浅都完全一致。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能走出来的步伐,它不带丝毫犹豫、疲惫或情绪,仿佛一个被精准操控的傀儡。
“追!”去卑低喝一声,跨上战马。
骑兵们顺着脚印一路追踪,然而,那串诡异的脚印在行至灯阵边缘的最后一盏灯前,便突兀地消失了。
无影无踪,仿佛那个人凭空蒸发在了空气里。
去卑环顾四周,除了安静燃烧的灯火和守在灯下的百姓,再无他物。
他带着满腹疑云回到大营,将此事禀报给了驻守在祭坛的老祭司。
老祭司是匈奴部族中最年长的智者,他燃起一把枯黄的狼骨,投入火盆,盯着那跳动的火焰和逐渐化为灰烬的骨头,浑浊的双眼似乎能看穿生死。
最终,火盆中的灰烬竟慢慢凝聚成几个模糊的字形。
老祭司长叹一声,用干枯的手指在地上写下:“影无形,心有缝。”
影子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当人心出现缝隙时,它才能趁虚而入。
此时的刘忙,正盘坐在灯阵中央最高处的了望台上。
他双目紧闭,看似在冥想,实则已经启动了他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亡魂共感”。
这片土地上沉睡着无数战死的英魂,而那九千九百盏归魂灯,用的灯油也非凡品,乃是混合了安魂草与北海鲛油的特制品。
每一盏灯,都成了一个微弱的灵魂共鸣点,而刘忙,就是这整个大阵的核心。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盏灯火的“情绪”。
它们或平稳,或喜悦,或因守灯人的呵欠而微微困倦。
突然,他的感知网中,东南角艮位的三盏灯,竟在同一瞬间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不是风吹的摇曳,更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冰冷的涟漪——那是杀意,纯粹而毫无掩饰的杀意,惊扰了栖息于此的亡魂。
刘忙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不动声色地对身旁的糜竺吩咐道:“去,传我的话,就说体恤东南角守灯的百姓夜里寒冷,特地从王帐拨出三坛暖酒,并以海币重赏。告诉他们,这是王对他们忠诚的嘉奖。”
糜竺领命而去果然,在交接酒坛时,刘忙的亲卫低声在他耳边补充了一句:“坛底藏有特制的穿云铜哨,叮嘱他们,一旦灯火有异,或遇不测,立即吹响。”
夜色渐深,寒意刺骨。
东南角灯阵区域,一个蜷缩在灯柱下的少年郎“小碑”正打着瞌,他似乎是被冻得狠了,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忽然,一道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守护的那盏灯旁。
那影子动作极快,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袖中寒光一闪,一柄淬毒的短刃便朝着灯柱的支撑点削去。
他要的不是熄灭一盏灯,而是斩断灯柱,制造混乱。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木头的瞬间,原本“熟睡”的小碑猛地睁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鬼来啦!”
与此同时,刺客惊愕地发现,当他的身影暴露在灯火下的那一刻,雪地上竟然映出了一个清晰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轮廓。
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沾染了无数细微的荧光粉末。
原来,刘忙早已命蜀中巧匠将灯油调成了特制的“荧光脂”,这种油脂燃烧时无色无味,但其挥发出的粉尘一旦附着在带有杀气的人身上,便会在灯光下显形!
“呜——”尖锐的铜哨声划破夜空。
一哨起,万声应。
仿佛一个约定好的信号,九千九百盏灯火瞬间剧烈地摇晃起来,整个灯阵如同活了过来。
无数原本还在打盹、闲聊的百姓,从各自的守护点猛地冲出,他们手中没有兵刃,只有平日里用的棍棒、锄头,甚至还有擀面杖。
但他们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被侵犯家园的愤怒。
刺客心知中计,转身欲逃。
然而,他刚冲出几步,地面便开始震动。
去卑率领的铁骑早已在黑暗中等待多时,此刻如一道钢铁洪流,瞬间完成了合围,将他困死在中央。
审讯异常简单,或者说,根本没有审讯。
被俘的刺客在被摘下面罩的那一刻,便猛地咬碎了藏在牙关中的毒囊。
他倒下的最后一刻,嘴角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仁政……不过纸灯。”
刘忙亲自验尸。
他掰开刺客的嘴,在其舌底发现了一卷被蜡封住的微型帛书。
展开一看,上面竟是“万国碑”祭坛的详细结构图,并且用朱砂清晰地标注了七处位置,旁边写着四个小字:“心脉断裂点”。
这是要从根基上,彻底摧毁这次祭典。
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警报:“影刺九使”已现身其一,剩余八使可能已潜入,或将采取协同行动。】
刘忙面无表情地将帛书收起,走到灯阵中央的巨大火盆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份关乎祭典安危的绝密图纸投入了熊熊烈火。
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他低声自语,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守灯人的耳朵:“你们想要的,是让我们所有人都活在恐惧里。但我偏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子民,会为了守护一盏灯,拼上自己的性命。”
火光冲天,将夜空映得一片通明。
百姓们的眼中,畏惧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凝聚力。
而在遥远的雪窟深处,一处不为人知的密地,当第二具一模一样的棺木被缓缓合上时,棺盖上镶嵌的一枚玉玺残角,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极致的黑暗中,极其微弱地闪动了一下,那光芒一闪即逝,仿佛一个来自幽冥的无声回应。
夜,终于恢复了平静,喧嚣与杀戮都被寒风带走。
九千九百盏灯依旧亮着,比之前更加沉稳,更加明亮。
刘忙独自站在高台上,俯瞰着这片由他亲手点燃的人间星河,再过四日,便是祭典。
风停了,雪也停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特有的死寂,笼罩了整片北境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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