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东南风裹挟着咸腥的水汽,狠狠抽打在楼船的巨帆之上。
三艘巨舰如三座移动的山丘,在东海的怒涛中劈开一道无声的航路。
刘忙站在船头,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身后是南中精锐,人人默然,眼神却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
外围的海面上,甘宁的火油船队若即若离,船上的战鼓被擂得震天响,那声音却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一种宣告,一种试探。
鼓声穿过风浪,仿佛在质问这片海域真正的主人:来者何人?
可有胆魄踏上这片亡魂之地?
刘忙的船队不为所动,径直前行。
然而,危险并非只来自看得见的敌人。
这片海域,三百年来无人能绘出完整的海图,水下暗礁密布,海沟暗流交错,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将军!”阿海,这个自小在无尽海长大的渔家少年,此刻双眼紧闭,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的桅杆上。
船身的每一次震颤,海水的每一次咆哮,都通过木质的纹理,化作一种独特的语言传入他的脑中。
“左满舵!前方三十丈,有海沟断层,水流倒灌!我们的船过得去,甘宁的火油阵若跟进来,必被暗流撕碎!”
舵手闻令,没有丝毫犹豫,嘶吼着下达指令。
三艘楼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然转向,船身倾斜,几乎要与海面齐平,却又在下一刻被巨浪稳稳托起,险之又险地擦着一道无形的死亡边界滑过。
外围的鼓声戛然而止。
显然,甘宁也察觉到了前方的凶险,他没有想到,这支来自内陆的船队,竟有人能“听”懂大海的脾气。
这已不是简单的航行,而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三日三夜,船行无迹。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海雾,一座仙山般的巨岛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便是蓬莱。
船队并未靠近,而是在外围的礁石群中停泊。
一艘孤零零的小舟从浅湾的雾气中划出,船上的少年皮肤黝黑,目光锐利,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朝着刘忙的座舰高声道:“我爹在等一个不怕死的人。”
刘忙脱下坚实的铠甲,换上一身最寻常的粗布麻衣,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渔夫。
他没有带一兵一卒,手中仅握着三卷用麻绳捆扎的竹简,那是蒲元和无数匠人、幕僚数月心血的结晶——《曲辕犁图》《水排图》以及《海政七策》。
他踏上小舟,被引至一处隐秘的石窟。
洞窟中央,矗立着一尊锈迹斑斑的青铜巨鼎,鼎身布满裂纹,却依旧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这便是传说中的“海皇鼎”。
一个身形枯槁、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正背手立于鼎前。
火把的光芒跳跃着,将他的脸映照得如同一块饱经风霜的铁。
“你若为这尊鼎而来,今日这片海,便是你的葬身之地。”徐晦的声音沙哑,像是被海风磨砺了数十年。
刘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走上前,郑重地将三卷竹简放在了鼎前的石台上。
“我不是为鼎而来。”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我为三百年前,那些被无辜屠戮的渔民而来;也为如今三百峒寨里,那些刚刚学会写字的孩子而来。他们现在能在陶片上歪歪扭扭地刻出‘爹’‘娘’,我不想让他们忘了祖辈的‘海’字,该怎么写。”
徐晦的眉毛微微一挑,他没有再说话,而是拿起最上面那卷《海政七策》。
他缓缓展开竹简,目光落在第一条上,瞳孔骤然收缩。
那上面写的不是开海禁,不是设港口,而是触目惊心的四个字——“立海难碑”。
他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他活了一辈子,见过无数想要征服大海的王侯将相,他们说的都是开疆拓土,说的都是万国来朝,却从未有人,将第一策留给那些葬身鱼腹的亡魂。
他又拿起那卷《曲辕犁图》,图纸精密,巧夺天工。
但在图纸的边角,却有一行稚嫩的笔迹,用木炭写着:“先生,海边风大,犁的木骨易折,或可改用铁骨,以增其重,更能深耕。”
这行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徐晦的心上。
这不只是一张来自官府的图纸,而是真正有人拿到海边的村落,给那些孩子看过的证明。
他猛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刺刘忙:“你不怕我杀了你?”
刘忙笑了,笑容坦然而真诚:“你若真想杀我,早在甘宁用火油阵试探时,就该引我入绝地,而不是仅仅用鼓声相逼。徐公,你守着这尊残破的鼎,守着这座孤岛,不是为了权力,也不是为了复辟什么海皇旧梦。你是怕,怕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记得,这片海里曾经死过多少人,流过多少血。”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少年——徐晦的儿子,捧出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
他将袍子的内衬翻开,火光下,一行用红线绣出的字迹清晰可见:“徐海生,永宁人,殁于建安二年海难。”
这正是三百年前,被曹操坑杀的数千渔民名册上,排在最前面的那个名字。
刘忙没有说话,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从南中带回来的陶片,上面用刀刻着三个朴拙的字:“王吃饭了”。
那是南中一个不识字的母亲,为了让戍边的儿子知道家里一切安好,求人刻下的。
他将陶片轻轻放在海皇鼎的边上,与那件旧袍并列。
“我娘亲去世的时候,没人为她立碑,史书上不会有她的名字。”刘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或许,你的母亲离世时,也没人记得。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能记,也能让后世子孙,永远都记着。”
徐晦死死地盯着那块陶片,又看看父亲的旧袍,浑浊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模糊。
他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了三十年的长啸,似哭似笑。
数日后,蒲元率领的匠人船队抵达蓬莱。
一座崭新的石碑在礁台之上拔地而起,碑名“海陆同源碑”。
碑文用汉隶与海岛古语两种文字镌刻:“陆出五谷,以养万民;海产万珍,以济天下。陆民有家,海民有魂。昔分彼此,今共潮声。”
徐晦凝视着石碑良久,忽然转身,用尽全身力气,从海皇鼎上掰下一块最大的残片。
他步履蹒跚地走到碑前,将那块青铜残片,稳稳地置于碑顶。
“你若想毁了这鼎,那你就是又一个暴君;你若想取走这鼎,那你就是个贪婪的窃贼。”徐晦转过身,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声音里带着释然,“可你选择将它留在这里,与这新碑共存……或许,你真是天命之人。我等了三十年,终于等来一个不说‘平定四海’,而说‘我记得你们’的人。”
当夜,海风骤变。
天穹之上,北斗七星中的第七星“瑶光”,竟降下一道肉眼可见的清冷光柱,笔直地投入东海深处。
刘忙正立于碑前,只觉一股浩瀚无匹的力量自天而降,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之声轰然炸响:
【“重建海上丝路”前置任务“东海归心”已完成。解锁区域性核心能力:“气运重塑”。】
一股温热的金流自他心口涌动开来,刘忙瞬间明悟了这能力的含义。
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拨动一郡一地之民心向背,强行调动资源流转。
但这股逆天之力,代价同样巨大——每一次动用,都将引起天象紊乱,祸福难料。
他下意识地望向西南,那是南中的方向。
在那里,无数新开垦的盐场正急需烈日曝晒,以产出关乎民生的精盐。
可南中的雨季,也该到了。
“要下雨了啊……”他低声自语,眉头紧锁,“可盐场,该晒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江东建业。
糜竺站在堆积如山的盐仓前,猛地挥手下令:“开仓,放盐!盐价,下调八成!”无数久为高价盐所苦的百姓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海路通了!海路真的通了!”
更远的海面上,一艘来自倭国的使船上,使臣难升米正对大海跪拜祈福。
他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向远方。
只见蓬莱岛的方向,万千灯火骤然亮起,如同一座降临人间的星海。
他震撼得无以言表,喃喃低语:“原来海的那边,真的……有仁王。”
夜色渐深,刘忙依旧伫立在“海陆同源碑”前。
那股盘踞在体内的金色气流,仿佛一头初生的巨兽,充满了力量,也充满了未知。
它既是恩赐,也是枷锁。
每一次抉择,都将牵动无数人的命运。
他的目光从石碑上移开,望向深邃而沉默的夜空,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存在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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