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再次激起了陆辰屿和林知意心中的波澜。她的推荐，像包裹着糖衣的谜题，甜美诱人，却又暗藏未知。
两人没有立刻回复温策展人，而是决定先深入了解这个展览和推荐背后的玄机。陆辰屿动用了他的信息检索能力，调查那家名为“棱镜”的当代艺术画廊背景，以及“科技凝视下的艺术本能”展览的策展团队和以往风格。林知意则尝试从艺术圈内的朋友那里，打听关于苏晚近况的蛛丝马迹。
调查结果有些出乎意料。“棱镜”画廊在业内声誉良好，以推动跨界艺术实验着称，并非什么可疑的机构。而温策展人也是业内颇有建树的学者型策展人，风评一向端正。展览主题也确实契合“星绘”探索的方向。
至于苏晚，得到的消息非常有限且模糊。只知道她在上次事件后，似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近期才偶尔在一些非常小众、偏重观念性的艺术沙龙中出现，作品风格变得更加内省和……晦涩。没有人知道她具体在做什么，也没有她与之前那个“工作室”再有牵连的证据。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这是一个纯粹的、基于艺术价值判断的邀请。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林知意看着搜集来的信息，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陆辰屿。内心深处，她对能够参加这样的专业展览是渴望的。
陆辰屿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表面越干净，越需要谨慎。苏晚的动机是我们无法掌控的变量。”他顿了顿，看向林知意，“但，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对于你个人，对于‘星绘’理念的传播，都很有价值。”
他不想因为潜在的疑虑，就剥夺林知意绽放光芒的机会。
“我们可以答应参展。”陆辰屿最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但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会以技术顾问的身份，全程参与布展和展览期间的所有技术环节支持。所有需要展示的数字作品，其运行环境和数据流必须处于我的绝对监控之下。”
他要亲自踏入这个可能存在的“舞台”，近距离观察，以防不测。
林知意明白了他的用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并肩作战的勇气。“好！那我们一起去。”
他们回复了温策展人，表示愿意参展，并提出了陆辰屿作为技术保障人员参与的要求。温策展人很爽快地答应了，似乎对艺术家携带技术团队参与布展司空见惯。
接下来的日子，林知意投入到了紧张的创作中。她不仅要准备《星轨》的展出，还要创作几件基于“星绘”核心互动逻辑衍生的数字艺术作品。其中一件，她计划利用AR技术，让观众的手机摄像头捕捉到画廊墙壁上特定的色块或线条后，能在屏幕上“唤醒”一个由观众自身情绪色彩生成的、独一无二的虚拟星云，这件作品被她命名为《情绪星图》。
陆辰屿则为她构建了稳定的AR渲染引擎和后台数据处理单元，并设置了严密的防火墙和实时监控程序，确保作品在展示过程中，不会成为任何外部势力窃取数据或植入后门的跳板。
布展当天，他们提前来到了“棱镜”画廊。画廊空间宽敞，色调以白、灰为主，凸显作品的本身。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悬挂画作、调试设备。
在画廊一角，他们看到了苏晚的作品。那并非她以往那种充满攻击性和混沌感的风格，而是一组名为《数据残像》的系列。作品由废弃的电路板、老式显示器碎片和经过处理的、模糊不清的数据流图像拼贴而成，透着一股被时代抛弃的、冰冷的忧伤与宁静。与她之前的《熵增》相比，判若两人。
苏晚本人也在现场，正在和温策展人低声交谈。她依旧穿着深色衣服，但不再是那种带有强烈标识性的黑色长裙，而是一套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裤装，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中的尖锐和偏执似乎沉淀了下去，变得……有些空洞，又有些复杂。
她看到了陆辰屿和林知意，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几秒，没有敌意，也没有友善，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继续与温策展人说话，仿佛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在布展的艺术家。
这种过于“正常”的态度，反而让陆辰屿心中的警惕更甚。
《情绪星图》的AR设备调试很顺利。陆辰宇确保所有数据只在本地设备和加密服务器之间流转，没有任何外部泄露通道。
就在布展接近尾声，陆辰屿最后检查一遍监控系统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的加密信息，来自“影”：
「画廊清洁工‘老赵’，右耳后有一微小疤痕，曾是某境外私人安保公司雇员，擅长电子侦测与反侦测。三日前受雇于画廊。留意。」
信息后面附了一张模糊的远景照片，放大后能看到一个正在擦拭展柜的中年男人侧影，其右耳后方确实有一道不易察觉的浅色痕迹。
陆辰屿的心猛地一沉。“影”的警告再次印证了他的不安。这个看似纯粹的艺术展览，水比想象中更深。连一个普通的清洁工，都可能身怀绝技？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个正在不远处默默工作的“老赵”，又看向正在认真调整《星轨》悬挂位置的林知意，最后，视线落在远处正独自看着自己那组《数据残像》的苏晚身上。
苏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转过头，隔着大半个展厅，与他对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她作品中的那些电路残骸，冰冷，废弃，却又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她到底在这场逐渐拉开帷幕的戏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被迫的舞者，还是……别有用心的导演？
展览尚未正式开始，无形的博弈已然在聚光灯照亮之前，于展厅的各个角落悄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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