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秋娘才挑着空了大半的担子,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回到家中。
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小宝就像只受惊的小雀般扑了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腿。
“娘!您可回来了!”小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秋娘心中一紧,放下担子,蹲下身抚摸着儿子的头,柔声问:“怎么了,小宝?出什么事了?”
“下午……下午那两位官爷又来了!”小宝仰着小脸,急切地说道,“他们敲门,我问是谁,说是刑部的官差,找您有事。我说您没回来,不能开门。他们就在门外问您什么时候回来,还问……还问了陈伯伯来修窗户的事……”
秋娘听着,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一块冰坠入心底,四肢瞬间有些发凉。
她强自镇定,继续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就说陈伯伯是好人,帮我们修了窗户,婆婆不怕冷了。还说修窗户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玩,娘您在给陈伯伯递东西。”小宝复述着,眼神清澈,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然而,炕上的婆婆周氏却已经挣扎着半坐起来,苍老的脸上满是惊惧,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她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道:“秋娘!他们……他们是不是知道了?是不是来抓你的?”
“你……你快带着小宝走吧!别管我这个老婆子了!我不能拖累你们啊!”说着,就要挣扎着下炕,似乎想催促他们立刻离开。
秋娘赶紧上前扶住婆婆,将她按回炕上,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安抚道:“娘!您别瞎想!官差来问话,许是例行公事,街坊他们肯定都问了。”
“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您安心躺着,千万别胡思乱想,仔细身子。”她嘴上这么说,手心却已是一片冰凉。
恰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略显局促的男声:“秋……秋娘子在家吗?是我,前日你说豆腐坊的磨盘架子有些晃,我今儿得空,过来看看。”
屋内的三人顿时安静下来。
秋娘与婆婆对视一眼,婆婆眼中满是担忧。
秋娘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婆婆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这才走过去打开了门。
陈木匠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小木箱,里面装着些简单的工具。
他看到秋娘,黝黑的脸上微微泛红,眼神有些躲闪,讷讷地道:“打扰了……我、我来看看磨盘架子。”
“陈大哥快请进,真是麻烦你了。”秋娘侧身让他进来,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陈木匠进屋后,先跟炕上的周婆婆打了声招呼,又摸了摸小宝的头,然后便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那个有些老旧的石磨旁,蹲下身仔细检查磨盘的木架。
秋娘在一旁给他打着下手,递递工具,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为了打破尴尬,陈木匠一边用锤子轻轻敲打着榫头加固,一边找话说道:“今天下午……刑部的官差也、到我铺子里去了。”
秋娘递工具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轻声应道:“哦?是……是为张屠户的案子吧?”
“嗯,”陈木匠点点头,手下没停,继续说道,“那位官爷……还问起杉木料的事,说家里想打家具,问我杉木好不好,最近有没有人打杉木的大件。”他憨厚地笑了笑,“我还给她推荐了榆木呢。官爷们也挺辛苦的,为咱们百姓奔波……”
他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脆响。
秋娘手中拿着的一把备用凿子,竟失手掉在了地上。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幸亏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没摔倒。
“秋娘!你怎么了?”陈木匠吓了一跳,慌忙丢下工具站起身,想伸手去扶又觉得唐突,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我哪里说错话了?”
秋娘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
她看着眼前这个老实巴交、满眼关切的男人,声音沙哑地开口,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陈……陈大哥……我……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陈木匠被她这模样和语气吓坏了,连连点头:“你说!秋娘,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
秋娘的目光越过他,望向炕上担忧地望着这边的婆婆和懵懂的小宝,眼泪无声地滑落:“如果……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娘和小宝?”
“不用太久……等小宝再大一点……我……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她的话语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
陈木匠闻言,脸色也白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敢深想,只是急切地、语无伦次地表达着:“秋娘子!你……你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他看着秋娘绝望的眼神,心中一痛,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涌了上来,他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却坚定地说:“照顾周婆婆和小宝……我……我愿意!”
“我陈木匠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有一把力气,绝不会让他们饿着冻着!我……我把他们当自己亲人!你放心……”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笨拙地补充道,脸涨得通红:“要是……要是你担心小宝受委屈……我……我以后可以不要孩子!我就把小宝当亲生的!真的!”
听到这话,秋娘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出。
她不是不明白陈木匠的心意,只是她用力摇着头,泣不成声:“陈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但不行,这样对你不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的!”陈木匠急道,眼神恳切,“是我自愿的!”
秋娘看着他真诚而慌乱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有温暖,有愧疚,更有无尽的酸楚。
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出实情,那只会把他也拖入深渊。
她勉强止住泪水,用袖子擦了擦脸,低声道:“陈大哥,谢谢你……磨盘架子麻烦你了。”
“天晚了,你……你先回去吧。”
陈木匠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担忧和疑惑,但他也知道不能再问下去。
他默默地收拾好工具,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秋娘家。
送走陈木匠,秋娘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屋里低低响起。婆婆在炕上默默垂泪,小宝不知所措地靠在母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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