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朱随意点将,就是你用得上咱家这个唱戏的也没有问题。”知世郎笑眯眯说道。
“好!有魁首这话,小妹就更放心了!”范陶朱笑道。
“贺二哥。”知木郎贺岚山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平时范陶朱都直接叫贺二哥。“岭南山高林密,好木头有不少,如果俚汉合流成功推进的话,免不了毁林开荒,我想着,这么多好木材与其直接烧了,不如物尽其用,您也跟我走一趟吧,到时候,用这些木头在番禺等地设计一些适合当地的房舍,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好!”贺岚山一口答应下来,“我那几个徒弟也跟我一起,让他们都涨涨见识,别一天天的眼高手低。”
“接下来……”范陶朱看向知锦郎胡月华,“胡姐姐,您也跟我一起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饶不了我。”胡月华扶了扶发髻笑道。
“俚汉合流,衣冠服饰皆效仿华夏,小妹想着,如果在我汉家服饰之上,添加俚人传统绣花纹样,俚人百姓的抗拒心理会不会淡一些?”
“嘿!要不咋说你能赚到钱呢!”彭系舟一拍大腿笑道:“这想的也太周到了!”
“好,这活儿我接了。”胡月华笑道:“我就不带徒弟了,等我定好了纹样送回岛上,让江云锦她们几个照着绣也是一样的。”
“好,那就多谢胡姐姐啦。”范陶朱说完,笑嘻嘻地看向了杜绯烟。
“我,我?”杜绯烟见状颇为意外,“怎么?还用得上我呢?”
“那当然啦姐妹~”杜绯烟笑道:“什么地方交朋友最快呀?那肯定是酒桌呀!俚人百姓酿酒技术目前还是失于粗粝,若是他们尝过咱知酒郎酿的金光九霞觞,那什么买卖不好谈呢?”
“哦……”杜绯烟听罢了然,“也就是说我不必离岛,多多酿酒就可以是吧?”方飞尽难得待在岛上,她还真不太想离岛。
“是的,不过可要辛苦姐姐啦~”范陶朱笑道。
“酿酒不辛苦,按照俚人的口味多酿几种也无妨,不过这各种酿酒原料可就要靠咱们财神爷咯~”杜绯烟笑道。
“姐姐放心,原料管够。”范陶朱道。
“申大哥,别光顾着吃啊,你想不想也走这一趟呀?”范陶朱笑道。
申悯秾是真没想到范陶朱能点将点到自己头上,瞪大了眼珠子道:“咋,岭南还缺种地的?”
“缺人教俚人百姓种地呀。”范陶朱笑道:“岭南水土自成一体,当地汉人百姓也多是江南移居而来,按照江南淮北的稼穑经验耕作,这产量总是上不来,我希望你能亲自去看看,如果把亩产提起来,那俚人百姓不是更乐意务农了么?”
申悯秾不愧是庄稼汉里的好手,听说让他去改善地力亩产立即两眼放光,粗壮的大手不自觉地用力,把馒头轻易捏开了花,“中!俺也想见识见识岭南的红土有多黏!”
“是否要某家同去?”知书郎孟繁晦见范陶朱主动看向自己,捻须笑道。
“这是自然,不过此事倒是不急,民风改化非一朝一夕之功,我估计即便俚汉合流顺利,俚人百姓能接受自家子弟读学堂,怎么着也得五年之后。”范陶朱道。
“好,孟某随时候命。”孟繁晦点头道。
范陶朱点头向孟繁晦道谢,旋即笑嘻嘻地看向了知世郎。
“需要咱家做什么?”知世郎毫不意外,笑道。
“魁首您就参照《刀敕秘事》里的掌故,给冼夫人写几出戏就好,等你写完了,我立马安排人在岭南各地上演如何?”范陶朱笑道。
“写戏文是吧……”知世郎眼珠一转已知范陶朱的想法,“借戏曲教化百姓?好想法。没问题,这个不难,不过你得给咱家送个岭南人上岛,当地方言咱家可不会,可别写完了戏文人家听不懂。”
“好,这个好办。”范陶朱应道。说罢,范陶朱松了一口气,拿起烟袋锅吸了一口,“好啦,大事已定,今天务必尽兴,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尉迟焱笑道。
“敬岭南——”范陶朱豪迈道。
“敬岭南——————”
节用厅的气氛被范陶朱带得越来越热烈,而孩子们那几桌也在休洗红的带领下玩得正兴起。
“准备——开始!”休洗红一声令下,夏云峰和喜春来同时抓起眼前盘子里的馒头往嘴里塞。
“云峰加油,云峰加油!”
“春来加油!春来加油啊!”
“都加油都加油!”休洗红踩着凳子起哄道:“谁吃赢了我做主,跟我师父讨个‘知吃郎’的名头当彩头!”
喜春来夏云峰本来心里较着劲,满嘴都是馒头,结果被休洗红一句知吃郎逗得差点儿喷出来,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脸红腮帮鼓,活像猴屁股。
“哎哎哎,节用节用!不许浪费哟!”休洗红顽皮道。
“别噎出个好歹呀二位。”孔方圆拿了两杯水递给两人,“因为个‘知吃郎’再噎死可不值当啊,不值当。”
长鲸岛上范陶朱等人畅享日后岭南日后光景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江淮大地之上,南陈的北伐大军正侵掠如火,攻城掠地。
南豫州,合肥城外。
吴明彻端坐于大帐之内,在始兴王陈叔陵的陪伴下看着前线诸军传来的一封封捷报,同时,韦谅将一面面蓝色军旗插入巨大的沙盘之上。
“进展颇为顺利啊……”吴明彻难得地展颜笑道。
“大将军都说进展顺利了,那看来是真的顺利。”陈叔陵微笑道。
“韦大人,北齐援军可有消息?”吴明彻问道。
“回大将军,”韦谅答道:“探子回报,北齐皇帝高纬亲至晋阳调兵,眼下大量并州军队正源源不断地朝邺城聚集,具体兵力尚不清楚。”
“主帅是谁可有提到?”陈叔陵问道。
“尚无消息。”韦谅答道。
“其实,主将人选也不难猜。”吴明彻看着沙盘淡笑道。
“哦?大将军已经猜到了?”陈叔陵挑眉问道。
“殿下猜不到么?”吴明彻反问道。
“这……”陈叔陵略微沉吟道:“齐帝高纬极为忌惮宗室亲王,既然上次派遣援兵选择了幸臣尉破胡,那这次也不会选择宗室亲王为将。”
“不错,而且北齐宗室第一名将兰陵王高长恭刚刚被鸩杀,北齐诸王此刻噤若寒蝉,估计也没有哪个亲王敢做这援军主将。”吴明彻点头道。
“这倒也好,如果真是北齐安德王高延宗或者广宁王高孝珩挂帅,那还真是颇为麻烦。”陈叔陵点头道。
“不错,不过既然北齐宗室可以排除在外,那也就只剩下身边幸臣,与外姓将领可供高纬选择了。”吴明彻分析道。
“呃……”韦谅闻言小意道:“属下有个看法,不知当讲不当……”
“但说无妨。”吴明彻轻声道。
“是。”韦谅立即道:“属下认为,尉破胡新败,高纬必不敢再用身边幸臣为将,所以此次北齐援军主将必定只能是外姓诸将。”
“韦谅此言倒也不无道理。”陈叔陵双眼微眯,沉吟道:“即便高纬敢用,想必高阿那肱,韩长鸾穆提婆这几块料也不敢来。”
“所以,高纬能用的,就只有外姓诸将了。”吴明彻沉声道。
“外姓诸将……”陈叔陵突然肃容道:“该不会是驻守北方防备柔然的女将慕容将军吧?”
“不会。”吴明彻回答得斩钉截铁,“慕容坐镇北方走不开,而且老夫觉得高纬好像有点儿调不动慕容那支兵。”
“大将军所言有理。”韦谅道:“尉破胡所率援军成分如此复杂,却没有哪怕一个营的兵力来自慕容将军的恒州大营。”
“如果不是慕容将军……”陈叔陵轻捏眉心,“那会是谁呢,北齐外姓诸将之中还有谁能挑此重担?”
“难道是……”陈叔陵突然想到一人,霍然抬头看向吴明彻,“难道是北齐广汉郡公,尚书右仆射——老将皮景和?”
“只能是他。”吴明彻一字字道:“堪当大任,又能让高纬放心使用的外姓将军,目下唯有此人了。”
陈叔陵不自觉地用力握了握手中短棍,皮景和确实是个劲敌,但是看吴明彻的面色却似乎胸有成竹。
“殿下不必担心。”吴明彻和声道:“眼下我军新胜,士气正旺,而且拿下尉破胡主力之后,兵力有增无减,粮草也暂时不用担心,只要我军能在皮景和带兵抵达之前拿下王琳的寿阳城,那此次北伐便可获全功,即便皮景和提兵百万而来,也是无能为也。”
闻言,陈叔陵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眼睁睁地看着沙盘之上刚刚插满的陈军蓝色旗帜被皮景和与王琳一扫而空,那还不如杀了他陈叔陵来得痛快。
“来人。”吴明彻低声喝道。
“大将军!”中护军吴俊立即挑帘入帐躬身施礼。
“传令各部,务必快速平定各地州郡,然后立即向寿阳城方向汇合,不得有误!”
“是!”
吴俊出帐,大将军吴明彻又看向陈叔陵,“北齐方面的援军动向,还得麻烦殿下多费心。”
“分内之事,大将军言重了。”陈叔陵微微颔首道。
“殿下,大将军,关于北齐方面,属下有事禀报。”韦谅再次出言道。
“讲。”吴明彻道。
“北齐阳平郡富户郑子饶,诈称皈依佛门,设立‘义斋会’施舍流民饭食,所用米面不多,供斋人数却甚广,其实只不过是郑子饶暗中提前备好烙饼藏在地下而已,然而不少无知百姓因此觉得此人有神力,由此在阳平当地聚拢了不少信众,据属下探子回报,郑子饶眼下已经公然扯旗造反,自号长乐王,聚众数千渡过黄河攻陷了乘氏县,并且扬言要攻打西兖州城,声势颇为不小,周围州县惶惶不可终日。郑子饶此举挑动了不少豪杰的心思,陈留当地豪强陈暄袭杀县令,聚众造反,与郑子饶遥相呼应,眼下黄河两岸人心思乱,有些州县官吏身边没有三五个好手护身都不敢出门,如果北齐朝廷放任不管的话,用不了多久这些州县就得脱离北齐掌控。属下有心支援一下此地造反的豪杰,又恐劳心费力之后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去何从,还请大将军,殿下定夺。”
吴明彻听韦谅说完,面色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淡淡地问陈叔陵道:“殿下怎么看?”
陈叔陵闻言淡笑答道:“依我看,顺其自然就好,如果北齐连这么一帮子招摇撞骗的亡命徒都解决不了,那我北伐大军此刻都打到邺都城下了。”
“不错,不错。”吴明彻点头笑道:“老夫也作如是想。不过虽说这郑子饶,陈暄之徒难成气候,但至少也可以延误一下北齐援军的进度,于我而言有利无害。”
“大将军所言极是。”陈叔陵道:“如此一来倒也给我军争取了一些时间。”
“其实不只是争取时间而已。”韦谅笑道:“有些州县的义军先于我军之前杀死北齐驻守官员,然后再献城于我,着实省了我军不少力气。而且不光是这江淮之地,据报,连徐州都有义军响应我北伐大军。”
“徐州……”陈叔陵闻言突然凝眉道:“眼下北齐徐州刺史可是祖珽?”
“回殿下,正是祖珽。”韦谅道。
“祖珽?可是北齐人称‘盲相’的祖珽祖孝徵?”吴明彻闻言道。
“不错,正是此人。”陈叔陵答道:“祖珽为官桀骜不逊,为人亦正亦邪贪财好色,与高阿那肱,穆提婆等一众幸臣联手害死北齐三杰之一的名将斛律光,却又在主政之时大兴善政,选拔人才考核百官,甚至还想罢黜自己朝中的盟友幸臣穆提婆等人,以此肃清朝政稳定国家,终是因此得罪了一众幸臣,被排挤出了朝廷任徐州刺史。看眼下的情况,恐怕是穆提婆韩长鸾等人想借我军之手要了祖珽的命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吴明彻淡笑道:“不过恐怕北齐那帮幸臣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徐州地处淮北,对于我军而言难得而易失,本不在此次北伐目的之内。”
“小侄倒是真心希望祖珽能死在徐州义军的手里。”陈叔陵略有无奈地笑道:“此人万一真能斗倒齐帝高纬身边一众幸臣,重掌北齐朝政,那对我大陈绝对是祸非福,不过眼下国战才是头等大事,徐州那边还真是鞭长莫及。”
“殿下识大体,知轻重,真乃大陈之福啊。”吴明彻淡笑道。
“大将军过奖。”
八月十五,中秋。
徐州城外一处破庙内,向天歌与崔道长坐在四处漏风的主殿大佛前饮酒赏月。
破败不堪的主殿此时只剩下四面墙和几根横梁,月光几乎是毫无阻碍地撒在只剩人形的佛像上,留下参差斑驳的影。
向天歌仰面朝天躺在蒲团上,看着被房梁切成了数个方格的星空,眼神清澈,若有所思。
崔道长坐在他旁边,时不时与向天歌碰一碰酒杯,相视一笑,无言。
这段二人朝夕相处的日子,让两人都倍感轻松惬意,或许有时候与亲密无间肝胆相照的朋友相处时的小心翼翼会让人感到疲惫,而这种略有距离感的友谊却能做到风轻云淡,如云伴山——云来山不拒,云去山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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