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黑衣赤羽楚汴大声喝道。
尙识途站在石梁上，看着下面的八十支队伍，“今天上午的训练，你们要明白两件事！”
“第一，袍泽之情同进共退！第二，除非生死关头，否则一定要留有后手！玩命跑得精疲力尽哪还有力气举石锁？听明白了吗？”
“明白——————！”八十队一同喊道。
“好了，跑山前十的队伍去甲字饭堂，中午每队加一盘儿大葱炒肉！”
“大葱炒肉！”王二狗的三队这次跑了第五，三岔口激动地扯了扯黄石头的袖子。“大葱！炒肉！你说是羊肉还是猪肉？”
啪，王二狗给了三岔口一下子，“没说解散呢！”三岔口捂着胳膊撇撇嘴。
尙识途往三队瞟了一眼：“完成举石锁的队伍，中午加两只烤山鸡！”
“……！”戚云司马廉等人一听开心地眼前一亮！
“也去甲字食堂吃！”尙识途道：“中午可以放开了吃，下午没有会吐的训练！”
“吃饭去吧！解散！”尙识途跳下石梁。
“快快快走走走吃肉啦！”三岔口跳着脚往前蹦：“这小子……”尙识途在一边看着，不知道为啥感觉有点儿丢人。
甲字饭堂里，戚云这一队和王二狗的第三队邻桌而坐。
“好家伙！”三岔口看着桌上的菜瞪眼道：“还有韭菜炒鸡蛋！这哪是一盘啊？这不是一盆么！”
“我去后三个饭堂看了。”张酥饼偷着道：“没挨罚的队伍中午吃的就是这韭菜炒鸡蛋，丁字饭堂挨罚那十个队就只有咸菜啦。”
“烧鸡是哪队的？”李大娘端着一个大木盆笑道。
“这这这！大娘这这这！”小瓦罐儿使劲晃着胳膊道。
“看见啦看见啦……”李大娘笑道：“生怕我走错是咋的？我这老眼还不瞎～”
“快吃吧。”李大娘把一盆拆好的烤鸡放在了韭菜炒鸡蛋旁边。
“哇……”小推车追着烧鸡冒着的香气闻，“真香呐！”
“云子云子！”王二狗道：“串换串换？我们给你们拨半盘儿大葱炒肉，你们分我们点儿烤鸡呗？行不？”
“大伙儿觉得呢？”戚云问道。
“行啊！”“太好了，多一个菜不好么。”“这样咱就三个菜了，换换换！”
“好！”戚云道：“换了！”
“来来来。”王二狗端着木盆两步走到戚云桌边。“云子看好了啊，我王二狗不占你们便宜，我那份儿肉也拨给你们。”说着把大半盆大葱炒肉拨到了戚云的盘子里。
“这话说的二狗哥，”戚云笑道：“咱也不占二狗哥便宜。”说着把鸡翅又夹了一只搁在了王二狗盆儿里。
“好！”王二狗豪爽笑道：“讲究人！那咱就不客气了！”说罢笑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伍子。”戚云夹了个鸡腿儿放在伍牧盘子里用筷子压住。“给伍子来个鸡腿儿补补大伙儿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没有。”“伍子是得补补！”
“你看～”戚云笑着跟伍牧说道：“大伙儿都没意见，你快吃，别犯了众怒啊。”
“……”伍牧脸上写满了不好意思，可是冯二突然一按伍牧的脑袋，伍牧一下子被按了下去，嘴压住了鸡腿儿，“你都啃过了啊，自己吃吧，我们可不吃。”冯二笑道。
“……”伍牧抬起头看着大伙儿笑得开心得不行，自己也是会心一笑，拿起鸡腿儿使劲咬了一口“好吃！大家快吃！”伍牧笑道。
“快抢啊～另一条腿儿归谁就看本事啦～”戚云笑着就往木盆里划拉，众人一见马上伸筷子。
“哎？”一顿呜嗷喊叫的争抢之后，鸡腿儿竟然落到了小瓦罐儿手里，“……咋是俺抢到了？”小瓦罐儿好奇道。
“你就吃吧罐子。”小推车嘿嘿地笑着，“就是就是，快吃，抢到了是你的本事。”米伢子一边啃鸡脖子一边笑道。
“……啊……哦……”小瓦罐儿迷迷糊糊没搞明白，但是架不住鸡腿儿香。
甲字饭堂吃得热火朝天，丁字饭堂则是一片唉声叹气。
“哎……都怪我！”赵林皱眉不好意思道：“拖累大伙儿跟我啃咸菜了。”
“怪我怪我。”胡岩拍拍他肩膀道：“光顾着往前冲了，没……没照顾到你。”
“没事儿没事儿。”宋凡勉强笑道：“咱们几个可都是西城居德坊出身，平时躲官兵那是最擅长啦！单论这跑得快，我敢说咱们四十一队谁也不怕！明天早上少吃点儿呗，我就不信明天咱还吃不上肉！”
“对！”胡岩狠劲儿咬了一口馒头：“好好吃饭！我就不信了，都是两条腿，谁比谁强多少是怎么的？明天要是还有跑山，咱高低给他拿个第一！”
“拿第一！有肉吃！”宋凡等人低声道。
“嗝……尚大人是不是说……下午没有吐的训练？”小推车摸着鼓起来的肚子，有点儿含糊道。
“是这么说的。”司马廉道。
“别寻思了。”戚云道：“吃都吃了，怕吐就出去溜达溜达，赶紧消化消化食儿。”
“也是，走吧转转去。”小推车拍拍冯二的肩膀：“咱到这儿之后还没好好转转呢，也不知道周围长啥样。”
萧叶喊集合的时候，戚云他们正好一圈儿转回来。
“下午的训练是拳法。”萧叶站在石梁上叉着腰高声道。
“拳法不难，入门儿拳法——五步拳。”萧叶话音未落，当即一个五步拳起势：马步搂手，弓步冲拳，马步架打，插步盖掌，歇步冲拳，提膝穿掌，仆步穿掌，虚步挑掌一气呵成，出拳收掌之间带起烈烈风声。
萧叶两个呼吸之间已经打完了这一套五步拳，一个收势站定纹丝不动。
“……”萧叶就那么保持着收势，众人就这么仰头看着，气氛稍微有点儿尴尬。
“呃……好——————！”戚云第一个反应过来，感情这大哥是在那等喝彩呢，赶紧带头喊好。
“呼……”萧叶心中松了一口气，在满堂喝彩中满意地看了一眼戚云，嘴角一掀。
“接下来……”萧叶背着手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学会这五步拳！赤羽入列！”
“是——”四十个赤羽好手走进八十个队伍之中，“好好学，好好练，这套拳法看似简单，但是却是习武的基础！一定要勤加练习，融会贯通～”萧叶说到最后多少有点儿摇头晃脑。
“十九队二十队到我这来。”楚汴道：“你们两队跟我学。”
“是！”二十队是戚云他们行军时候的队友，胡大个那一队。
“五步拳讲究步法与拳法结合。”楚汴道：“要做到上下协调，拳脚合用，发力充分，眼到手到。”
“起势！两脚并拢，双手握拳抱于腰间，拳面与小腹一平，双肘后顶，向左摆头，目视左前……”楚汴和其他赤羽好手们详细地讲着动作要领。
……
“我说你是真行！”韩五奇抱着肩膀看着三岔口笑道：“你是怎么做到两条腿各走各的，两个胳膊跟树杈子似的？你这四肢是刚换的吗？”韩五奇这嘴可是不饶人，毕竟韩五香这绰号不是白叫的。
“韩大人……”胡吹海哨真君，一嘴开天门的三岔口挠头笑道：“我这不是刚开始练么～您给点儿时间，我这嘴好使，这胳膊这腿儿也差不了～”
“哎呦～”韩五奇笑道：“你就是那个行军路上说大书那个吧？”韩五奇在赤羽营里抬杠拌嘴找不到对手，统领们他也不敢顶撞，现在颇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哎不敢不敢。”三岔口咧嘴笑道：“不敢说是大书，就是点儿传奇，逸闻，肯定入不了大人您的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韩五奇笑道：“都看好了啊！我再做一遍，好好学！都是给你们自己学的！多下点儿心思！”
戚云队伍里学得最认真的就要数伍牧了，他看着楚汴演示的时候几乎连眼睛都不眨。
“好了。”楚汴道：“别光看着了，跟着我一起做！起势——”
逐渐的，五六百人都开始陆续做起了动作，“站好！脚下要有根！”“力从地起！”“气沉丹田！”“丹田就在你小腹……”“你吸一口气，往下运气，一直沉到丹田就叫气沉丹田。”“余亮！你脾气好点儿，别抬手就打……”
“开练吧。”楚汴是尙识途组里的潜伏高手，最是有耐心，“我喊口令你们做——起势！”
“呼——”十五个人双腿并拢收拳于腰。
“马步搂手！”楚汴喊道。
“喝——”众人左脚向左横跨一大步成马步，同时左拳变掌向左搂出，掌指朝上，虎口撑开目视左方。
“嗯。”楚汴点点头，“是掌不是拳。”小瓦罐儿闻言赶紧打开左手的拳头。
“弓步冲拳！”楚汴喝道。
“哈——”众人左掌变拳收回腰间，拳心朝上。马步向左拧腰转胯成左弓步，右拳同时内旋击出，拳心向下力达拳面目视前方。
“重心要向前！把力气加在拳头上。”楚汴道：“发力不只是拳头，是全身，把力量用在一个点上，你才能以小打大，四两拨千斤！重来！弓步冲拳——”
“哈——”领悟最快的也是伍牧，这一拳打出来直接带出了拳风。
“嗯？”楚汴眼光一闪微微一笑，“来，打我一拳。”说着伸出手来摆在伍牧面前，“发全力！”
“是！”伍牧认真道，说罢一个弓步冲拳就打在了楚汴手心，啪的一声脆响！
楚汴纹丝不动，伍牧则是脚下向后滑了半分。“很不错，”楚汴看了看微微发红的手心，“接着练！”
从午时三刻一直练到了酉时初刻，石梁演武场上五六百人依然热火朝天。
“好了。”萧叶看看日头，“今天就练到这儿了，解散！”
“好家伙……”三岔口一屁股坐到地上，“二狗哥，你看看我这胳膊腿儿还是我的吗？我咋感觉跟他们不太熟似的呢？”
“快别贫嘴了！”王二狗气得直笑：“我也是才发现，你咋这么笨呢？打个拳都能整出这么大乐子来，你就是个天生说书的！除了嘴啥也不是！”
“我有那么废物么？”三岔口挠着头道：“我后来不打得还行么……”
“少废话。”王二狗笑道：“晚上睡觉前我再陪你打几遍，你堂堂胡吹海哨真君、一嘴开天门，总不能在打拳上丢了人不是。”
“哦……”三岔口笑道：“还是我二狗哥对我好……”
“开饭！”林峯致喊道。
晚饭做的是米饭配素炒瓜片。
“搭配得真不错啊！”小推车笑道：“早上面条中午馒头晚上米饭，有荤有素的！寻常人家可吃不到这么多花样吧？”
“那得问咱廉公子了。”戚云笑道：“论吃过见过还得是廉公子……”
“去去去！”司马廉一脸嫌弃地推了一把戚云，“少拿我打趣儿。”
“寻常百姓家肯定吃不了这么好。”冯二笑道：“有荤有素一天三顿不重样，嘿嘿，这日子咱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嗯嗯！”小瓦罐儿笑着说道：“从来没像这样按时候吃饭过！咱可不能被淘汰了！要不就吃不上这样的好饭好菜啦！”
“对！”米伢子黄伢子笑道：“一定得留下来！又能学功夫又能吃好的！这好日子上哪找去！”
“关键是日后还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司马廉神采飞扬地笑道。
“嗯！”伍牧听着光宗耀祖建功立业不由得使劲点了点头。
“还光宗耀祖呢。”戚云笑道：“廉公子认识几个字儿啊？斗大的字儿认识一筐不？”
“你你你……”司马廉脸红道：“你还说我？你认识那几个字儿不也是我教你的？”
“我……我也不认识几个字儿。”小推车挠着头道：“我连我姓窦这个字儿都只会认不会写。”
“我也是……”小瓦罐儿道：“我姓鲁，鲁字儿我也不会写。”
“……我会。”伍牧突然说道，说着沾了点儿碗里的水，在桌子写了两个字，“窦……鲁。”伍牧挨个指了指道。
“可以啊伍牧！”司马廉瞪大眼睛道：“你会多少字儿？你是不是念过书啊？”
“念过。”伍牧眼中有着光彩，“我学过《千字文》……《论语》《孟子》也会！《诗经》……学了一半……”
“我滴天……”小推车道：“这么老些啊？你这可不是一般人家吧伍牧？”
“……”伍牧眼中光彩黯淡，不说话低下了头，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哎哎哎，”戚云见伍牧不想提，赶紧问道：“能教教我们么？我跟司马廉可佩服有学问的了，咋样伍子？教我们认字儿吧！”
“对对对！”小推车冯二小瓦罐儿和米伢子黄伢子都兴奋道：“我们也学！”
“嗯！”伍牧脸上有点儿红，眼里发光点头道：“好！”
“伍子哥……”小瓦罐儿挠头笑道：“能先给俺起个名么？俺就知道俺姓鲁……一直也没个名字，就因为岁数小长得也小，二狗哥说我长得跟个小瓦罐儿似的，就一直被叫小瓦罐儿……我也想像云子哥廉子哥一样……有个说得出口的名字……”
“我俩也是……”米伢子黄伢子道：“也给我们起一个吧……被叫了好几年伢子了……再过几年不是小孩了，总不能一直叫伢子呀。”
“哎……”小推车道：“冯二哥，你有名字吗？”
“我有。”冯二有些骄傲地笑道：“我叫冯仲……其实也是排行老二的意思，但至少是个名儿。”
“哦……”小推车挠挠头道：“我也跟小瓦罐儿差不多，就因为捡了个小推车，有时候能找点儿活儿干，大伙儿才叫我小推车……伍子也替我取个名吧……”
“……”伍牧一下子成了饭桌上的焦点有点不知所措。“……好……那一个个来吧。”伍牧真诚地笑道：“我也……没给别人取过名字……小瓦罐儿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啊？”
“啊……”小瓦罐儿一下子被问住了，“俺……俺也不知道啊……”说完不由自主地看向戚云。
“你别看我呀。”戚云笑道：“你自己说的算。”
“嗯……”伍牧突然灵光一闪：“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不如就叫鲁广知吧，愿你遇事不惑，坦荡坚定！”
“……啊……”小瓦罐儿没听太懂，戚云却是听着伍牧的话心中有所触动，“遇事不惑……”
“好寓意！”司马廉一拍桌子道：“不愧是正经念过书的！”
“啊！……好！”小瓦罐儿听司马廉称赞，立即道：“谢谢伍子哥，以后我就叫鲁广知了！那个……咋写啊伍子哥？”
“这样……”伍牧抓起小瓦罐儿的手沾了点儿水在桌子上画着。“广……知。”伍牧道：“就是有了宽广的见识，人就不会迷惑。”
“好好好！”小瓦罐儿笑道：“以后我就叫鲁广知了！大伙儿还可以叫我小瓦罐儿，但是新认识的人我就告诉他们我叫鲁广知！”
“好好好。”司马廉笑道：“小瓦罐儿听着亲切，咱们自己人之间叫着不生分。”
“哎哎到我们了。”米伢子黄伢子笑道，米伢子道：“能帮我俩取一对儿名么？我俩虽然不是一个姓，但是跟亲兄弟也差不多了。”
“好！”伍牧也觉得广知这名字起的不错，此时也来了信心，“嗯……”伍牧皱眉沉吟着，小推车立即给他续了一碗水。“子曰：言必信，行必果。不如你们就叫米言信，黄行果——言出必践，行必有果！”
“好好好！”米伢子黄伢子笑道：“这寓意也合我俩的脾气！”黄伢子笑道：“还得你教我俩写一下。”
“好！”伍牧在桌子上画着，“好！学会了。”米伢子笑道：“不太难写！挺好。”
“伍子，该我啦。”小推车笑道：“你看着取就行，我没啥要求。”
“窦……”伍牧眼中放光，“昔年大汉名将窦宪统兵直捣漠北，一路所向披靡，最终在燕然山刻碑记功而还！叫窦燕然怎么样？代表志向远大，建功立业！”
“好！”小推车眼里放光，“这个好！我小推……我窦燕然以后一定建功立业！”
“集合——————”萧叶的声音传的老远：“晚课——练拳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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