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省公安厅家属院,祁同伟和梁璐的家里,灯光明亮。
梁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电视开着,播放着一部无聊的都市情感剧,但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独自等待的夜晚了。
自从祁同伟成为沙书记眼中的红人之后,他就变得越来越忙,也越来越陌生。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
即使回来了,身上也总是带着一股让她感到不安的烟味和疲惫。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还有几分刻意的讨好和敷衍的关心。
现在,他回到家,更多的是沉默。
他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她偶尔端着茶水进去,总能看到他在打电话,电话里的内容她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她完全无法触及的世界。
一个充满了权力、阴谋和博弈的世界。
“厅长夫人”这个头衔,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荣光。
在学校里,那些以前对她爱搭不理的同事,现在见了她都主动热情地打招呼。
在外面,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亮出身份,总能得到格外的尊重和便利。
她享受这种感觉,这种被人仰视和奉承的感觉。
这让她一度觉得自己当年“下嫁”给这个农村出身的穷小子,是做了一笔最划算的投资。
可是,当夜深人静,她一个人守着这栋空旷的大房子时,巨大的不安和恐慌又会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牵线木偶的艺人,辛苦操控的木偶,有一天突然有了自己的生命,挣脱了所有的丝线,走向了一个她看不懂也跟不上的舞台。
而她,被远远地抛在了后台。
她甚至开始怀念起以前的日子。
那时候的祁同伟,虽然心里恨她,但在她面前,总是卑微的,是小心翼翼的。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掌控。
而现在,她什么都抓不住了。
“咔哒。”
门锁轻响,祁同伟回来了。
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衣架上,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
“回来了。”梁璐站起身,像一个尽职的妻子那样,走上前想帮他拿下公文包。
祁同伟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躲开了她的手。
“我自己来。”他淡淡地说,语气里没有情绪。
梁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受伤。
“吃饭了吗?我给你热了汤。”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
“在外面吃过了。”祁同伟换上拖鞋,径直走向书房,“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你早点睡吧。”
“同伟!”梁璐终于忍不住,叫住了他。
祁同伟停下脚步,转过身,眉头微皱:“还有事?”
“我们……我们能谈谈吗?”梁璐的声音带着一丝祈求。
祁同伟看了看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却离她保持着一段明显的距离。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梁璐鼓起勇气问道,
“我听说,你和李达康书记走得很近,外面都在传,你……你和高老师……”
“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事。”祁同伟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有些生硬,
“你只要做好你的大学老师,当好你的厅长夫人,就够了。”
“我怎么能不关心!”梁璐的情绪激动起来。
“祁同伟,我们是夫妻!你现在是省公安厅长,是政法委的领导,你走的每一步,都关系到我们整个家的命运!我爸也说,你现在的势头太猛了,官场上,过刚易折!”
提到她的父亲,祁同伟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嘲讽。
祁同伟反问道:“你父亲?他当年把我像狗一样踩在脚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过刚易折’?他利用权力把我发配到山沟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的我?”
“同伟,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梁璐着急着开口解释。
“为什么不提?”祁同伟的声音冷了下来,
“梁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段婚姻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会安于现状,一辈子做你梁家,做高育良老师的一枚棋子?”
梁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颤抖着嘴唇,却一时语塞。
祁同伟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
“你以为你的背景,你的权力,能让我屈服吗?你错了,大错特错!我祁同伟,从来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愤怒,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屈辱和不甘全部倾泻而出。
梁璐被逼得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角,无路可退。
她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深爱的男人,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和冷酷,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我告诉你,不会了。从今以后,我祁同伟的命运,只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谁也别想再操控我,摆布我!你父亲不能,高育良不能,赵立春,同样不能!”
“同伟,我……”梁璐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所震慑,她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
“梁璐,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祁同伟看着她惊恐的样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语气:“行了,很晚了,睡吧。”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客厅里,梁璐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冷。
她知道,她和祁同伟之间那层靠权力和利益维系的脆弱窗户纸,已经被彻底捅破了。
她那个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丈夫,已经变成了一头她完全无法驾驭的猛虎。
第二天,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娘家。
看着女儿憔悴的面容,已经退休多年的梁老书记,长长地叹了口气。
“璐璐啊,你当初,就不该用那种方式把他绑在身边。”老人摇了摇头,
“这种人,要么一辈子被踩死,一旦让他翻了身,他心里的那股怨气和恨意,会支撑着他,走到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高度。”
“爸,那我该怎么办?”梁璐六神无主。
“什么都不要做。”梁老书记看着窗外,眼神深邃,
“你只需要记住,你还是他的妻子,是法律上唯一承认的祁夫人。无论他将来飞得多高,这个身份,就是你最大的护身符。”
“哎——”梁老书记长长叹了口气,“至于其他的,由他去吧。这个汉东,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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