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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贵一想起刚才陛下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后槽牙就咬得咯咯作响。
这么多年来,他像条狗一样跟在陛下身边,看他脸色行事说话。
就算不念他半分功劳,也不该拿他当仇人看待。
福贵攥着酒杯的指节微微发颤,酒液晃出几滴溅在袖口上,他却浑然不觉。
“我伺候他三十年,从他还是个皇子时就陪在身边,哪一回不是把他的心思揣摩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他不受先帝待见,我日日开解,生怕他钻牛角尖;他被兄弟们欺负,我每回都挡在他前头,生怕他受伤;就连当年他看上林家嫡女,也是我替他跑前跑后。他和先皇后能结为连理,我这个贴身内侍少说也有两三分的功劳。”
说到激动处,他猛地把酒杯掼在矮几上,瓷杯磕出一道裂纹。
“结果呢?就为了今日抓不住一个凤倾城,他就拿我当仇人看!那眼神,简直像要把我拆骨扒皮一般!我这把老骨头,难道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畜生?”
李未垂着眼,指尖悄悄掐进掌心,声音却依旧温和:“干爹劳苦功高,陛下想必只是一时气急,不是真心待您不好。您先消消气,身子要紧。”
他重新取了个杯子,斟满酒,亲自递到福贵手中。
福贵喉结滚动,仰头又是一杯灌下。酒气上涌,他眼眶更红了:“一时气急?他那哪是一时气急啊,未儿,他是真想要你干爹的命,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要不是我机灵,立马跪地求饶,像条狗一样匍匐在他面前,这会儿你干爹我早就没命了。”
说到伤心处,福贵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他看向面前的干儿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捂住嘴,警惕地望向门外。
殿外只有风声,他这才松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往外传,否则咱爷俩都得掉脑袋。”
李未点点头,眼中一抹冷光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温顺:“儿子明白。干爹您放心,今晚的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人半个字都不会知道。”
“干爹,儿子帮您把脚擦干,水凉了,一直泡着容易受寒。”李未蹲下身,拿起干毛巾,细细擦干,每个脚趾缝都不落下。
“干爹,您如今年纪大了,该对自己好一些。您这一辈子吃了这么多苦,也该享享福。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您看您这一身毛病,儿子看了很是心疼。”说到动情处,李未伏在福贵膝头,竟呜咽着哭了起来。
“好孩子,你怎么还哭上了?别难过,干爹知道你心疼我。”
福贵伸手轻拍李未的发顶,语气感慨:“还是你这孩子心地好。想想这些年我在宫中,除了你,还有谁会这样待我?如今有你在身边,也算是老天给我的补偿了。”
李未抬起头,眼眶通红,用袖口胡乱擦了擦泪:“干爹说哪儿的话,能伺候您是儿子的福气。只是儿子总想着,您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陛下如今脾气越来越大,又反复无常,您日日待在他身边,终究是伴君如伴虎。哪怕他是九五之尊,可在儿子心里,干爹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万一哪天他当真……”
李未嗓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外人听去。
这话正戳中福贵的痛处,他重重叹了口气,指尖在酒杯沿上摩挲:“我又何尝不知?可这位置,又有谁能接替?”
“谁说没有?”李未忽然抬头,眼神亮了些,“儿子愿意晚上替干爹值守。陛下晚上一般都已歇下,干爹只需白日里陪在陛下身边就好。如今天暖还好,等天凉了,干爹还这样日日熬到深夜,腿疾可怎么受得了?”
福贵愣住了,浑浊的眼里泛起暖意,神情甚是动容。
“未儿,那从明日起,你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皇上。若还得心应手,以后夜里就由你替了我。”福贵心情好转,夹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
这孩子孝顺,看来自己往后有指望了。
李未低头恭敬应下。
他又替福贵斟满一杯酒,这才端起洗脚水出去倒掉。
回房后,他并未停手,又蹲在福贵身旁,替他揉腿按摩。
“你这孩子也太实心眼,怎么还蹲在这儿按个没完。快起来,陪干爹喝两杯。”福贵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是受用。
这一晚,李未一直伺候到亥时末,直到福贵躺下睡熟,方才退出他的居所。
站在寂静的屋外,李未抬头望天,月亮已被乌云彻底吞没,不留一丝光亮。
他的人生好不容易迎来一缕光,可为何总有乌云试图将其抹去?
既然乌云挡住了它,那他便亲手将乌云拨开。
属于他的光,任何人都不许遮挡,更不许抹去。
太子曾传话让他从干爹这里入手,可他比谁都清楚,干爹有多投鼠忌器,更是有些墙头草。
他怕等不到干爹完全投诚,姑娘就会遭人暗害……
所以,不如由他亲自来。
李未的身影一半隐在暗处,一半映在宫灯的光下。
此刻他面上的神情忽明忽暗,似笑非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翳。
风过,灯影摇曳。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又慢慢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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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芷院。
“小王爷的伤势如何?”凤倾城抬头问刚从靖王府回来的陈素素。
“还好。”陈素素从桌上拿起茶杯,倒了一大杯茶水,一饮而尽。
刚才在靖王府,她连杯茶都没喝上,反倒惹了一肚子闷气。
“怎么了?见你一脸不高兴。”凤倾城放下书卷,走到桌边坐下,又为陈素素倒了杯茶。
“刚才在靖王府遇见了小王爷的母妃——静妃,不知为什么,她看我很是不顺眼,说话还句句带刺。”陈素素满脸不悦,端起茶水再次饮尽。
“或许是因为小王爷喜欢你吧。再加上今日他受伤是因我而起,静妃难免迁怒于你。”凤倾城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别与她太过计较,爱子之心可以理解。再说,当初为了救你出宫,她也出了不少力,于我们有恩。”
“嗯。”其实她也只是说说,并不会真往心里去。即便记仇,又能如何?
对方是皇帝的宠妃,又是小王爷的生母,她能拿她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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