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瑠乘坐的潜行艇，宛若幽灵般滑入熵蚀战帮那混乱而庞大的营地时，迎接他的，是战帮之主卡洛斯亲自带队的热烈欢迎。
卡洛斯站在船坞边，动力甲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嘶鸣。
他没有戴头盔，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交织着满意与难以察觉的审视。
他张开双臂，声音洪亮，响彻整个船坞。
“索拉里斯！我的首席智库！你不仅带回了吾主所需的信物，更是在恐虐那帮蠢货的要塞里杀了个三进三出！遥遥领先！你这次的表现，简直是遥遥领先！”
周围的混沌星际战士们发出一阵混杂着敬畏与嫉妒的呼喊。
尤其是马拉克，他站在卡洛斯身后，脸色比锅底还黑，看着夜瑠的眼神，好似要喷出毒液。
夜瑠走下舷梯，身后是卡加和他那支如今眼神里只剩下你是我的神的小队。
他微微躬身，姿态谦卑，语气平淡。
“全凭领主指引，以及万变之主的恩赐。恐虐的信徒，不过是一群只会用蛮力的野兽，稍加引导，便会自相残杀。”
“说得好！”卡洛斯大笑着拍了拍夜瑠的肩甲，那力道足以让寻常星际战士一个趔趄，夜瑠却纹丝不动，“智慧，才是真正的力量！不像某些人，只会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马拉克一眼，后者头垂得更低了。
公开的赞赏与赏赐接踵而至。
更好的帐篷，更多的资源配给，甚至可以自由出入战帮的武器库。
一时之间，巫师索拉里斯，成了整个熵蚀战帮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当夜深人静，夜瑠被卡洛斯单独召见于其主帐时，气氛便截然不同。
帐篷内，只有他们两人。
卡洛斯坐在他的颅骨王座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那双深邃的眼睛，好似两口幽深的古井，审视着下方的夜瑠。
“科尔戈，”卡洛斯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再有白天的豪迈，“恐虐的屠戮者，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角色。你是如何从他的斧下逃脱的？”
来了，经典压力面试。
夜瑠心中明镜似的。
他知道，自己从钢铁之颅要塞全身而退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抽象。
过程越是轻松，卡洛斯的疑心就越重。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领主，您觉得，对付一头疯狗，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卡洛斯眉毛一挑。
“要么一击毙命，要么……让它去咬别人。”
“正是如此。”夜瑠抬起头，眼神坦然，“科尔戈是恐虐的狗，但他首先是条狗。当他闻到另一位神只，一位他更厌恶的神只的气息时，他自然会犹豫。而我，恰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信使，真正的饵，并非由我抛出。”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幸存，归功于奸奇在背后更高层级的博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番话不仅解释了疑点，更暗中吹捧了奸奇，迎合了卡洛斯作为奸奇信徒的立场。
卡洛斯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他敲击扶手的手指，并未停下。
“很好。你的智慧，让我很满意。”卡洛斯话锋一转，“既然你如此擅长处理麻烦，那么，战帮里最近也出了点小麻烦，需要你去解决。”
夜瑠心中暗道，好家伙，主菜来了。
前面都是开胃小菜，这才是真正的考验，或者说陷阱。
“一名叫维克多的战士，”卡洛斯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我怀疑，他在向其他战帮泄露我们的动向。他是你的前任，卡加所在小队的成员。你去，查清楚，然后，处理掉他。”
维克多？卡加小队的人？
夜瑠的虚空之心微微一动。
这手玩得可真够溜的。
让他去处理自己嫡系小队的人，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在他和卡加之间埋下一根刺。
如果他手软，就是办事不力；如果他手硬，就会失去刚刚建立的忠诚。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遵命，我的领主。”夜瑠面上毫无波澜，平静地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走出卡洛斯的主帐，夜瑠没有立刻去找那个叫维克多的倒霉蛋。
他反而回到了自己的新帐篷，让卡加在外面守着，自己则盘腿坐下，意识沉入了灵魂深处。
那份从钢铁之颅复制的数据烙印，依旧静静地躺在虚空之心中。
但现在，他关注的不是关于马格努斯的部分，而是这份数据本身。
卡洛斯为什么要这份信物？仅仅是为了完成奸奇的任务？
秩序薪火开始对数据烙印的外壳进行逆向解析。
之前他只关心内容，现在，他要分析这个包裹是怎么来的。
很快，一些被加密覆盖的传输路径，被他一点点剥离出来。
这些路径，并非指向奸奇那不可名状的领域，而是指向了……另一个混沌战帮的坐标。
一个隶属于怀言者的战帮。
夜瑠的意识中，一段段被截断的通讯记录被重组。
【熵蚀之主，你的投名状已收到。但万变之主的力量，需要更多的祭品来证明你的忠诚。】
【大人，法尔科尼亚星系的古老科技，只是个幌子。真正的信物在恐虐的要塞里。我会取来，献给您。】
【很好。届时，当军团降临，你的熵蚀战帮，将作为先锋，清洗掉那些不虔诚的杂音。而你，卡洛斯，将在新的秩序中，获得你应有的位置。】
……
夜瑠的意识退出了虚空之心，他缓缓睁开眼，嘴角抽了抽。
我真该死啊，怎么就让我发现了这种大瓜。
卡洛斯这老六，哪是什么奸奇的忠犬，他早就想跳槽去抱怀言者那帮神棍的大腿了！
所谓的熵蚀战帮，不过是他准备献给新主子的祭品和垫脚石。
而那个倒霉的叛徒维克多，所谓的泄密，恐怕泄露的，正是卡洛斯和怀言者私下接触的蛛丝马迹。
卡洛斯这是在借刀杀人，清理门户。
“有点东西。”夜瑠低声自语，眼中的寒意却愈发浓重。
他站起身，走出了帐篷。
卡加立刻迎了上来：“大人，需要我把维克多带来吗？”
“不。”夜瑠摇了摇头，“带我去见他。”
在一处喧闹的营火旁，夜瑠见到了维克多。
一个沉默寡言的战士，正独自擦拭着他的爆弹枪，与其他战士的狂欢格格不入。
夜瑠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卡洛斯让我来杀你。”
维克多的动作一僵，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不甘，但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他知道，被领主盯上，反抗是徒劳的。
周围的战士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不过，我听劝，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夜瑠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你没有背叛战帮，你只是……发现了领主的秘密，对吗？”
维克多的瞳孔骤然收缩。
夜瑠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而是转向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战士，尤其是其中几个明显属于不同派系的小头目。
他举起一个数据板，上面正播放着一段
经过他编译和修复的音频。
“……军团降临……你的熵蚀战帮，将作为先锋……”
音频很短，而且模糊不清，但军团降临和熵蚀战帮、先锋这几个词，却清晰可辨。
“这是我在维克多的物品里找到的。”夜瑠的声音平淡无波，“一段有趣的通讯记录。听上去，好像我们的领主，在和什么大人物谈一笔大生意。而我们，就是这笔生意里的……成本。”
他没有点明是怀言者，也没有说出卡洛斯的名字。但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一时之间，整个营地都安静下来。那些小头目们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怀疑、贪婪、恐惧，交织在一起。
夜瑠将数据板丢给维克多，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卡洛斯领主英明神武，想必是被奸人蒙蔽了。维克多，你作为忠诚的战士，有义务去向领主澄清这个误会。”他转身，对早已目瞪口呆的卡加道，“我们走，这里的戏，我们就不看了。”
他知道，他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他已经将一颗名为猜疑的炸弹，亲手丢进了熵蚀战帮这个火药桶里。
卡洛斯想让他和卡加内讧？
格局小了。
他要的，是整个战帮，都跟着他一起，内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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