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京城几大商会联合筹办了花灯游园会。
提前一日，武昌侯府的三夫人发来请帖，邀请季如一同夜游灯会。
宋雪拿着请帖来见季如，面有难色。
这位罗三夫人母家姓郑，是忠诚伯世子郑临渊的长姐。
宋雪正是通过她来给郑临渊和季如牵红线的。
当初罗三夫人有兴趣了解季如，是因为听武昌侯府里的小姐们说刑部尚书家的季大小姐在中秋宫宴上有与京城第一才女钱婉儿不相伯仲的表现，且季大小姐生得异常貌美。
想到自己的胞弟也该续弦了，还是她主动来接触宋雪的。
这事宋雪跟何慧君提过，但何慧君哪能忍受季如嫁入高门？只早早就把宋雪回绝了。
如今轮到宋雪管季如的婚事了，宋雪才又找机会跟罗三夫人重提这事。
宋雪将来龙去脉坦白说给了季如听，有些抱歉道：“这事怪我。我上回应该把先前的那些事告诉你的。”
宋雪倒不是有意要瞒季如，只是那时罗三夫人提得委婉，她也拒得委婉，事后她还和罗三夫人一起喝过茶赏过花，她也没想到罗三夫人对此是仍有怨怼的。
几日前宋雪跟罗三夫人重提此事，说到季如的眼疾时，对方分明还笑着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宋雪：“我看罗三夫人还是想要这门亲的，毕竟忠诚伯府这些年不得势，世子又是续弦，要娶到像你这般才色双绝的贵女也是不易的。
“只要让她把上次的气出了，前面的事情便算翻篇了，这婚事还是能说下去的。你看呢？”
要是不能翻篇，罗三夫人就应该直接回拒了季家，而不是等到灯会上给了季如一个下马威，扫了季家的脸后再来回拒季家。
那可是要结仇的。
宋雪见季如一直不说话，又说：“你要是觉得委屈，我们便不见了。我亲自去回了她，回头再去帮你相看别的郎君。”
季如这才笑了一下。
“去吧。听说京城的灯会灯火璀璨，我提前去适应一下应该还是能看到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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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下午，黄昏之前，季如带着两个婢女几个护卫出门了。
马车上，季如问身边那个叫碧柳的丫鬟，“王爷今晚也去灯会吗？”
这个丫鬟本名是玄十六，萧晗将她借给了季如，她也就从暗转明了。
跟从前一样的是，她还是会向萧晗报告季如身边的事情。
不一样的是，她今后的工作重点是保护季如，同时也要接受季如安排的任务。
碧柳闻言一脸严肃：“卑职不能透露王爷的行踪。”
显然是还未适应季如这个新主子。
季如笑了一下。
其实她早就从系统那里知道萧晗不会去。
且不说萧晗本就是个讨厌热闹的性子，今日朝会上各部呈报的问题都不少，萧晗直到现在还在跟大臣们开小会呢。
碧柳又说：“灯会在庆丰坊举行，王爷在那里也有一家福安酒楼，就在聆音阁旁边，小姐可以去那里歇脚。”
聆音阁是罗三夫人约定与季如见面的地方。
季如点头，“那就先去福安酒楼吧。”
等他们到了福安酒楼，碧柳很快就吩咐小二送上来几道菜。
碧荷一看就高兴了，“小姐，王爷已经用上您的菜谱了。”
季如每样都试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能给80分。
要拿100分还得她亲自去指点厨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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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庆丰坊里所有的商铺都陆续挂出了灯笼。
季如再次走到街上时，发现实际挂出的灯笼比刚才还要多一倍。
一眼望去，星星点点的光源密成了一片。
夜市的亮度虽然跟白天没法比，但也够季如大致把人影看清了。
季如随兴猜了几个灯谜，换取了一些小礼物。
快要到约定的时间时，她又领着随行的人一起进了聆音阁。
聆音阁是京中一个有名的听曲喝茶的娱乐场所。
店如其名，走的是高雅风，楼里养了一批乐伶，只要花钱就能请他们到包厢里弹唱。
所以，这里的客人大多是文人雅士，还有喜好附庸风雅的有钱人。
季如走进聆音阁，马上就感觉到眼前模糊了不少。
原来这聆音阁为彰显格调，室内的灯火比普通的酒楼还要暗了几分。
碧荷和碧柳都快步上前去扶住季如。
碧柳问：“小姐，人影能看清吗？”
季如：“只能看清近处的。”
碧柳于是走开了两小步，见季如点头，她又走开了两小步，如此两次，直到季如摇头。
季如的可视范围只有一丈左右。碧柳心里有数了。
碧柳松开了季如，走到了季如身前六尺处。
季如便由碧荷虚扶着，跟着碧柳的背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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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依时到了指定的包厢，罗家已经有下人在候着，但主子一个都还没来。
对方下人解释道：“我们夫人来得早，等了一会见您还没来，便带着我们小姐和郑四小姐去街上买花灯了，还请季大小姐稍作等候。”
郑四小姐，那便是郑容秀了。
季如淡淡地点了点头，安静坐下等待。
只是，这稍等一点也不稍。
过了一个时辰罗三夫人还未现身。
而此时的罗三夫人却是去了季如刚刚待过的福安酒楼。
难得出门一趟，罗敏知心情很好，不停地给身边这位比自己还小一岁的长辈郑秀容夹菜，“小姨，这家酒楼最近可能换了厨子，新的菜式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罗三夫人在一旁一边叹气一宠溺地笑，“吃慢一点，不着急。”
有人敲门进来，小声在罗三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罗三夫人问：“她完全没有出错？”
来人：“是的。进入聆音阁后她的动作变缓慢了一些，但没有过失仪之事。”
罗三夫人点了点头。看来雀目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
“也没有抱怨？”
“没有的。季大小姐一直坐在位置上，除非我们的人跟她说话，否则她便不出声。”
罗三夫人笑了一下。看来是个乖巧听话的。
“你回去跟她说，我们快要到了，让她再等一刻钟。”
“这……”来人迟疑地看了看餐桌上，菜分明是刚上的。
“无妨。她愿意等便一定能等到我们，不愿意的话……”罗三夫人嗤了一声，“一个有残疾的女人，哪来那么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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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很快回到聆音阁，将罗三夫人的话带到。
不久后，碧柳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在季如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季如笑了笑，却也没什么动作。
只是，一刻钟一到，她便站了起来。
罗家的下人有点不知所措，连忙过来劝说，请季如再等一等。
季如：“灯会马上要结束了，我出来一趟还没有好好赏过灯，请容我去看一看。如果罗三夫人先回来了，麻烦让她等我一下，我会回来的。”
下人有点不悦：“季大小姐等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我们夫人要回来了，您却要出去？您就不担心事情功亏一篑？”
季如笑着叹了一口气，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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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碧柳的牵引下，季如走到了皇城城门楼下。
有一行人提着灯笼过来接季如，把季如送上了城门楼。
楼上，摆开了一桌，刚刚忙完公务的萧晗坐在那里。
旁边燃着两个火炉，其中一个上面煮着酒。
季如上前也坐下。
伺候的人马上便都退后了几步。
萧晗：“怎么不等了？最多再等一刻，罗三夫人她们便会去聆音阁。”
季如笑了一下，向萧晗讨了一杯酒。
罗三夫人今夜是在约定的时间过了后才慢悠悠地从武昌侯府出发的。出来后先去逛了灯会，逛累了又带孩子去吃吃喝喝。反正，就是把季如晾在那里。
当季如明知罗三夫人这趟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却还愿意过来时，罗三夫人便当自己是已经拿捏住了她，开始替胞弟调教她了。
季如：“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那么命苦，将来要嫁进忠诚伯府。”
萧晗哈哈一笑。
他把信物送给季如已有数日，季如未曾叫停在为她议亲的宋雪，这让他一度对她产生了非常矛盾的看法。
一方面，他同情她的处境，同情她为了不被世人笑话而不得不忍受一些委屈；另一方面，他又唾弃她菟丝花的本质，选择了在她的角度看起来更为牢靠的依附关系。
今夜，他不断听着侍从来报，季如又受到了什么委屈，但她始终保持着缄默。
他还当她要忍到底了。
没想到，最后关头她突然不忍了。
于是，他邀请她来共饮一杯。
为她终于释放出来的坏脾气。
这朵菟丝花，终于在他眼前鲜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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