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丽正趴在超市的红木柜台上算账,蓝皮账本摊得平平整整,边角被手指磨得发毛。她指尖夹着支hb铅笔,笔杆转了两圈,刚要在“零食销量”那栏落下数字,门口就传来熟悉的大嗓门,带着点底气不足的吆喝:“美丽啊,给我拿两瓶高粱酒,再拿条红塔山!”
她抬头一瞧,是二懒叔。老头穿件藏青色旧夹克,拉链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洗得发灰的秋衣领口,领口还沾着点饭粒。他手里拎着个印着“葫芦弯村农业合作社”的蓝布袋子,袋口歪歪斜斜,露着半颗裹着湿泥的白菜,叶子上还挂着根草。“呦,二懒叔,今儿个怎么敢光明正大买酒烟了?”周美丽放下铅笔,踩着木凳往货架顶层够,木凳腿在水泥地上蹭出轻响,她笑着调侃,“以前买这些,不都揣在怀里,跟做贼似的怕婶子搜?”
二懒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出满脸褶子,眼角的皱纹挤成朵干菊花:“别提了!你蛮子婶子现在管得比派出所还严,说我肺上有结节,酒烟沾不得。我这也是没辙,只能自己‘众筹’——帮张三家修水管,给李四家看夜,攒点零花钱偷偷买,才能解解馋,也算‘丰衣足食’了。”他接过周美丽递来的白酒和烟,酒瓶在手里攥得紧,生怕被人看见,麻利地塞进布袋子,还往里面按了按,遮住酒标。
刚要转身,二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凑到柜台前,手拢在嘴边压着声音,气息都喷在柜面上:“哦对了,美丽,刚才我从村头过来,看见老周那伙人往你西边走,缩着脖子跟偷鸡似的,是不是找过你?”
“来了,刚被我怼走!”周美丽往藤椅上一坐,藤椅“吱呀”响了声。她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热水,杯沿还沾着点茶叶末,语气里满是不屑,“太搞笑了二懒叔,他们居然想从我这儿走后门,说要重新入股合作社。你觉得可能吗?我直接把话撂那儿了——‘当初哭着喊着要退钱,说怕赔本怕被骗,现在见温泉村游客挤破门,又想来分一杯羹,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他们被我说得脸跟猴屁股似的,灰溜溜地跑了,连头都没敢回。”
“嘿!他们也去我家了!”二懒一拍大腿,声音拔高了些,震得柜台上的算盘珠子“哗啦啦”晃了晃,“被我家老婆子劈头盖脸怼了一顿,说他们‘目光短浅,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连门都没让他们进,直接把人堵在院门外。”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布袋子的边角,布料都起了球,“这人啊,就是容易盯着眼前那点利益,总觉得钱揣自己兜里才踏实,看不到长远的好处,现在吃亏,也是活该。”
“可不是嘛!”周美丽点点头,想起当初的事就无奈,指尖在账本上划了划,“二懒叔,当初我跟东子把前景说破了嘴,东子还拿着账本挨家算,一笔一笔讲分红,说要是想接着干,钱不退,直接算入股本金,以后按股分红。可他们倒好,钱在手里攥了没三天,就天天堵着东子的门要退钱,说‘夜长梦多,钱在自己手里才安心’。现在好了,温泉村游客一天比一天多,下个月就要分红了,他们才想起后悔,这后悔药哪有那么好吃?”
二懒刚要接话,周美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身子往前凑了凑,手肘撑在柜台上,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对了二懒叔,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你听了别着急。”
“啥事啊?”二懒心里一紧,手里的布袋子都攥皱了,指节泛着白,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看你这表情,是不是出啥大事了?”
“你知道和平的石艺厂吧?就是南山那个石艺厂,最近有一个订单。”周美丽压低声音,连呼吸都轻了些,生怕被旁人听见,“他那儿出事了。前段时间给北边邻县的公司预定了几对貔貅,对方只付了定金,结果那公司老总卷着几百万货款跑了,现在连人影都找不到。和平昨天路过我这,眼窝都陷进去了,黑眼圈重得跟熊猫似的,说快愁死了,厂里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啥?!”二懒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声音都发颤,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柜台边缘,指节都用力得发白,“那不麻烦大了?那可是笔巨款啊!前进知道这事吗?他有没有办法帮忙?”
“前进能不知道吗?”周美丽叹了口气,搪瓷杯在手里转了圈,杯底的茶叶沉在杯底,“昨天晚上和平找前进,两个人在合作社办公室聊到后半夜,灯亮到快一点。可前进也没辙啊,咱们合作社的钱都是股东们的血汗钱,要投温泉村的设施维护和新项目,总不能拿大伙的钱去填和平的窟窿吧?那样对其他股东也不公平,传出去大伙该有意见了。”
“哎呀!那可是好几十万啊!”二懒叔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夹克下摆扫过地面的尘土,扬起点灰,“和平这孩子不容易,当初承包厂子是一波三折,现在出这事,要是挺不过去,厂子就完了,他这辈子都可能翻不了身!咱总不能看着他这么难,不管不顾吧?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是看着他垮了,前进能有个好,我这心里也堵得慌,晚上都睡不好觉。”
周美丽看着二懒急得直搓手、来回踱步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放缓,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二懒叔,你别慌,我想了个法子,你听听行不行。”
“快说快说!”二懒一下子凑了过来,眼睛里满是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身子都往前倾了些,“只要能帮和平,啥法子我都支持,就算让我多跑几趟腿都没问题!”
“是这样,”周美丽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琢磨好的想法慢慢说出来,条理清晰,“和平厂里的这几对貔貅,都已经加工好了,咱们可以以合作社的名义,按成本价把这批货买下来,不算贵。然后分几个地方卖——东山风景区门口人流量大,每天都有不少游客,放一对;蔬菜基地那边人流多,好多人去摘菜的时候都想买点特产,也放一对;钢蛋的果园最近搞采摘,来的人也不少,也放一对;再有一对放在温泉村门口,剩下的那对,就堆在合作社大门口,搭个竹架子,摆上块木牌子,写上‘温泉村本地特产’,再贴几张货的照片,游客来了就能看见,肯定有人买。这样一来,既能帮和平回笼资金,解他的燃眉之急,咱们合作社给它分散处理,不算亏本,一举两得,你觉得怎么样?”
二懒听完,眼睛一下子亮了,拍着大腿叫好,声音都轻快了:“好!这法子好!既帮了和平,又不亏合作社,太妙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可他转念一想,又皱起了眉,手指敲了敲柜台,发出“笃笃”的声,“不过这事得跟钢蛋三嫂、小猴子他们商量吧?合作社是大伙的,不是咱们俩的,不能咱们俩说了算,得让大伙都同意才行。”
“那是自然!”周美丽点点头,拿起铅笔在账本上勾了个圈,圈住“巧克力”两个字,“我就是先跟你通个气,看看你觉得可行不。要是你觉得行,就麻烦二懒叔你组织一下,找三嫂、小猴子、钢蛋他们开个会,咱们一起商量定夺。三嫂是性情中人,说话有分量;小猴子脑子活,能提提意见;钢蛋是和平他舅,肯定愿意帮忙。”
她顿了顿,语气里满是真诚,眼神也软了下来,带着点感慨:“二懒叔,前进两口子对咱们多好啊。当初东山搞开发,没人敢牵头,是前进顶着压力跑投资、找项目,嘴皮子都磨破了,还被人说‘瞎折腾’;咱们入股的时候,他怕咱们吃亏,一遍遍地讲风险、算收益,把账本摊开给大伙看,一点都不藏着掖着。现在和平遇到难处了,咱们要是不伸把手,心里也过意不去。再说了,都是一个村的人,互相帮衬着,日子才能过得更红火,不然光靠一个人,咋能把葫芦弯村搞起来?你说是不是?”
二懒重重地点头,把布袋子往肩上一挎,袋子里的酒瓶轻轻撞了下,发出“咚”的轻响,他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像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你说得对!这事我来办!今天下午我就去找三嫂他们,先跟他们透透风,明天一早就开个会,争取早点定下来,让和平也能松口气,别再愁得睡不着觉了。”说完,他挥了挥手,转身往门口走,阳光照在他的旧夹克上,竟也透出几分暖意,连走路的背影都挺直了些。
周美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巷口的老槐树叶子被风吹得晃了晃,她拿起铅笔重新低下头算账。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账本上,把“零食销量”那栏的数字映得暖烘烘的,连铅笔尖都泛着点光。她想着,等这事定了,和平的难题就能解,葫芦弯村的日子也能更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连算账的手都轻快了许多,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哼着首轻快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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