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夜是撕票的期限，婉儿不得不去面对如何营救母亲这个问题。
婉儿玩味着石桌上的那包毒药，她知道她的身后一直有双眼睛盯着自己，这包毒药就是证明。那夜她回到屋里，明明找不到那包毒药了，可今却明晃晃地搁在院里的石桌上，说明他们不仅来过，而且对婉儿的行踪了如指掌。
望着越来越黑沉的夜，婉儿的身子不觉又颤抖了一下，她有些颤巍巍的手点燃一炷香，默默地祈祷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母亲平安。
“姐，吃点东西吧。”溪儿一边说一边递上糕点。
“姐不饿。”婉儿说。
“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溪儿啜泣起来。
“不知道娘她还活着不！”婉儿的喉头突然哽咽。
“溪儿去求太后放了娘！”溪儿说着就往外走，但被婉儿拽住。
“这样只能让娘死得更快。”婉儿说。
“那怎么办？今夜是最后期限，娘……”溪儿呜呜地哭起来。
就在这时杨嘉本突然来到。
“表叔？你怎么来了！”婉儿擦去泪水问。
“我早看出了，你一定有事。”杨嘉本说。
“娘被绑架了。表叔，您快帮想个办法吧！”溪儿如见到救星般。
“出这么大的事，你还想一人扛，扛得动吗？”杨嘉本说。
“不想表叔卷进来，少连累一个是一个……”婉儿叹道。
“想不想，我们都已经卷进来了。”杨嘉本说。
“表叔快走吧，这事与你无关！”婉儿说。
“你叫吾表叔，岂能无关？当你表叔是冷血动物？”杨嘉本说。
“姐就别拿表叔当外人了快捡要紧的说。”溪儿急道。
“既是这般，婉儿就不顾及许多了！”婉儿思虑片刻道。
于是婉儿将那个夜晚的事一一和盘托出。
“午夜是撕票的期限，可婉儿至今没个好主意。”婉儿落下泪。
“不如我们直接去千金公主府上要人。”溪儿说。
“不可，千金公主断然不会认账，又无证人，这样一来不但要不到人，还会逼他们撕票。”婉儿说。
“这事八成是个套，不如就告发了。”杨嘉本想了想说。
“更不可！韩王之事无论真假，只要有人告发，韩王必死。不仅如此而且会撕开一条口子，越王等一干先帝宗室都难逃厄运！这样，大唐就万劫不复了！”婉儿说出这个局的厉害。
“一石三鸟，好歹毒的计谋！”杨嘉本怒道。
“眼下，有人正愁没钉子挂衣服，她们寻的就是一颗钉子，哪怕是个影子，先帝宗室都将血流成河啊！”婉儿哀叹道。
“如是说，娘死定了，娘……”溪儿呜呜地哭起来。
“哎呀，你别哭了，哭只能添乱，越是这种时刻越要冷静！”杨嘉本说。
“表叔说得对，越是这种时刻越要冷静！”婉儿说着果然冷静了许多。
“走，我们去荷亭再说。娘若活着，就请求宽限时日再伺机而动。”婉儿决定道。
可婉儿话音落下，就听赵公公来传，说是武则天不舒服，谁煎的药她都不肯喝，直闹着要婉儿煎药，说婉儿大人煎的药一点都不苦，所以赵公公只得来传婉儿。
婉儿一听，撂下杨嘉本和溪儿就走。
二
武则天像个孩子一样，又闹又骂，不仅将药打翻，还拿着鸡毛掸追着宫人打，但一见婉儿来，便乖顺起来。
“婉儿，汝来了，哀家的头疼得要裂了……”武则天说。
“让婉儿先给太后揉揉。”婉儿把武则天搀扶上榻。
“刚才还好好的，忽然就疼起来了……”武则天表现得很温顺。
“那为何把药打翻了，吃了药头就不疼了。”婉儿像哄小孩一样。
“他们都是废物，连煎药都不会，婉儿煎的药不苦，哀家一口就喝了……”武则天任性得俨然是个老孩子，一点没有太后的威严。
“婉儿这就给太后煎去。”婉儿安顿好武则天，立刻去煎药。
婉儿一边用绢扇给炉扇火，一边就走了神。她满脑子都是母亲的惨状，他们可能活活勒死母亲，也可能恼羞成怒一剑刺下去，母亲倒在血泊中喊着婉儿的名字……
“药糊了。”赵公公忽然喊着冲了进去。
婉儿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泪水，药也煎煳了。
“婉儿，今天是咋了？神不守舍，好像还神叨叨的。”赵公公说。
“哦？有这事？”婉儿极力掩饰。
“有！瞧，还哭了，出什么事了？”赵公公问。
“没有，只是，只是想起儿时的一些伤心事！”婉儿为了掩饰，勉强露了一丝笑。
“瞧瞧，老奴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小时候的事早翻篇了，还想甚，这不是徒增悲伤吗？”赵公公一边说着走了。
婉儿强迫自己别分神，换上一服药重新煎。先以大火，沸腾后便放中火，出药色了改炭火慢慢温煎，药罐的底部还得敷上一层上好的燕窝泥，这样煎出的药即下火又添补。
两炷香过后，婉儿把煎好的药汤倒入一只白玉容器。褐色的滚烫的药汤，在白玉容器里直冒热气，婉儿看着，心跳突然加快，直至连手也颤抖起来……
婉儿左右环顾见无人，便迅速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纸包打开，把纸包里的白粉散进药汤里……
可这一切都被藏在窗户下的赵公公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赵公公早看出婉儿情绪不对劲，刚才试探性地打问，又见婉儿吞吞吐吐言语躲闪，便装着信了婉儿走了。可赵公公才走出门就悄悄寻到木窗下，找了个石暾垫脚伏在窗下监视着婉儿的一举一动。
婉儿做好那一切又深深吐了一口气，仿佛是为自己压惊，而后从容地把煎好的药汤端给武则天喝。
武则天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她神情严肃，严肃到目光中时不时射出一股杀气。
武则天看了一眼药汤，又用异样的目光看了一眼婉儿。
“先搁着，凉会再喝。”武则天阴沉着脸说。
“太后，谚语道，热药慢喝性如金，汤药要热着喝效果才好。”婉儿劝道。
“太后，这药不能喝！”赵公公突然闯了进去。
“为何？”武则天惊讶。
“婉儿，是你自己说呢？还是老奴替你说？”赵公公一脸的阴阳怪气，且一把夺过药汤。
“公公何意，婉儿不知，请公公明示！”婉儿并没有因赵公公的突然出现而慌神，而是淡定从容。
“好，那就怪不得老奴了！刚才你撒进药里的可是毒药？”赵公公问。
“赵公公说笑了，许是眼花了吧？”婉儿不慌不忙回道。
“咱家是老了，但眼不花，咱家看得一清二楚，你从袖笼里摸出一个纸包，把纸包里的白粉撒进药汤，说，是不是毒药！”赵公公咄咄逼人。
“荒唐，婉儿与太后同寝食，要下毒早下了，何必等到今天？再说了，这样即使得手，婉儿也是死罪难逃，岂不得不偿失？”婉儿从容辩驳，几乎令赵公公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太后，老奴看得一清二楚。”赵公公转头对武则天说。
“太后，若是不信，婉儿把药汤喝了便是。”婉儿说。
武则天不语，她思索片刻，笑了说：“哀家信婉儿，哀家喝。”武则天说着从赵公公手里端过药汤就要喝。
赵公公见了一把又夺过，转身举到婉儿面前说：“请婉儿才人试药！”
婉儿望向武则天，武则天背过身子，婉儿又看一眼赵公公，赵公公把药汤举得离婉儿更近，几乎要碰到婉儿的嘴唇了。
“你喝呀，怎么？怕了？”赵公公露出怪异的笑，且面目狰狞。
此时，赵公公想起多年前的一件往事。那是婉儿新入才人那年，武则天的内侍珠儿，因陷害婉儿败露，后服毒自杀。而珠儿是赵公公从宫墙外捡回的弃婴，赵公公把她收为义女。珠儿的事情败露后，赵公公为了撇清关系，亲手毒死了珠儿抛弃废井。
当年珠儿就是这样服毒死在咱家面前的，珠儿，义父今天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赵公公的内心跳动着复仇的狂喜。
婉儿叹一气，而后不慌不忙接过药汤，咕嘟咕嘟几口喝完。
武则天好像始料不及，突然跳过去抢药汤，可是婉儿已经喝完了。
“全喝了？”武则天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婉儿。
“全喝了……”婉儿笑笑，只是没等婉儿说下文，就见婉儿身子发软站立不住，继而栽倒在地。
“果然有毒！”赵公公跳起来嚷嚷道。
武则天什么也没说，她怔怔地，像受了惊吓一样。
“来人，拖出去扔到乱魂岗去。”赵公公说。
“放肆！哀家还没发话呢！”武则天冲赵公公发无名火。
“老奴该死！”赵公公立刻弯着腰等待武则天的发话。
“婉儿，你果然还是背叛了哀家！”武则天颓然跌坐喃喃自语。
“是哀家对你还不够好吗？”武则天流下泪。
“她死有余辜，太后何必为这不知好歹的奴才伤心！”赵公公说。
“是哀家逼死她的……”武则天忽然说。
“太后？”一旁的赵公公，忽然看不懂武则天了。
武则天这一生不知杀过多少人，从没见她心软怜悯过，而今却对一个欲毒死她的人表现出了如此的悲伤，看来是应验了古人的话，人老心亦慈。
哀家算是白疼你了，你宁可自己死也要保护他们。武则天看着婉儿用心语说。
“对外只说婉儿暴病身亡，丧事按妃子规格抄办吧。”武则天吩咐赵公公。
赵公公立刻召集宫里的太监宫女训话，只说婉儿暴病身亡。训完话命人把婉儿抬进采微苑，又命人连夜寻来棺木漏夜入殓。
三
杨嘉本与溪儿都明白婉儿去了迎仙宫一时半会回不来，便商量着两人先去了荷亭。
荷亭四周寂静无声，唯有草丛里的虫鸣此起彼伏。
“杨大人，他们会来吗？怎没动静！”溪儿有些按捺不住。
“你看，掖庭那边好像有人过来。”杨都尉突然说。
溪儿立刻瞪大眼睛，只见夜色下几个黑影朝着废墟方向去，他们走走停停，好像是在寻找等待什么。
“走，我们悄悄从假山绕过去跟上看个究竟。”杨都尉说。
“等等，你看……”溪儿忽然拉住杨都尉。
杨都尉回头一看，大叫不好。
原来，几个黑影忽又拐了回去，他们朝水塘方向走，走着走着突然其中一人被推下了水塘。
“准是娘，快去救人。”溪儿一跃而起，但立刻被杨都尉摁下。
“慢，现在过去，他们发现了会一剑刺死她的。”杨都尉说。
“可去晚了，怕是没命了……”溪儿说。
“只能赌一把了，希望表嫂吉人天相！”杨都尉说。
几个黑影把人推下水塘后立刻消失在夜色中。杨都尉便箭一样奔跑去救人……
被推下水的果然是郑氏。溪儿与杨都尉手忙脚乱地将郑氏救上岸，解去绳索。
“娘，我是溪儿……”溪儿摇晃着郑氏。
“别晃了，得把夫人喝进去的水倒出来。”杨都尉说。
“你把夫人担到我背上来。”杨都尉说着便趴在了地上。
溪儿二话没说立刻把郑氏连拖带拽弄到杨都尉的背上，杨都尉立刻把背拱起，拱成一座拱桥，再上下颠。郑氏鼓囊囊的肚子被杨都尉一拱一颠，刚才喝进去的水哗啦一声从郑氏的口中倒了出来。
杨都尉又颠了几下，直到没水倒了，才把郑氏放下。
郑氏幽幽醒来。
“娘，你醒了！”溪儿抱住郑氏激动地哭。
“我这是在哪？是阴曹地府吗？”郑氏幽幽地问。
“娘，你得救了，你没死。”溪儿说。
“我真没死？”郑氏有些不敢相信。
“好在水不深，不然我又没个水性，后果不堪设想。”杨嘉本如释重负道。
“算是她做了一回好事。”郑氏突然来了一句没来由的话。溪儿和杨嘉本都愣了，都以为是郑氏说胡话，也就没问。
其实郑氏一点不糊涂，她说得是多年前的掖挺监黄姑姑。原来郑氏被绑架后就由黄姑姑看守，刚才推郑氏下水的也是她。那郑氏为何还要说算她做了一回好事呢？原来那一片水域黄姑姑比谁都清楚，哪里深哪里浅，她了如指掌。她选择一处较浅的水域推郑氏下去，摆明了是有心救郑氏。黄姑姑这样做也是在报答那年婉儿不杀她之恩。
“婉儿呢？她怎么没来？”郑氏突然问。
“娘，婉儿姐姐宫里有事走不开，等我们回了，估计姐姐也回了。”溪儿说。
“婉儿她怕是回不来了。”郑氏呜呜地哭泣起来。
“娘，你说什么呢？你如何知道婉儿姐姐回不来了？”溪儿以为郑氏糊涂了。
“他们本来是要押我去荷亭的，后来有人来报，说婉儿在太后的药汤里投毒未果自杀了，这才折回来随便把我推下水。”郑氏把听到的和盘托出。
“怎么会这样？！”杨都尉一听也慌了。
“孩子，你们快走吧，别牵连进来。”郑氏推开溪儿。
“死了就死了，省去多少担惊受怕！”郑氏忽然笑道。
“杨都尉你快走，我陪娘回去看看。”溪儿说。
“不，你们都走，我自己能回去，我回去和婉儿死在一块，黄泉路上也有个伴。”郑氏冷静下来说。
“如果姐姐真死了，那就再加上溪儿，到了那边，娘带溪儿去认亲娘，溪儿都不知亲娘长什么样。”溪儿对死一点也不畏惧。
“别说丧气话，一定是讹传，婉儿绝不会下毒太后！我了解婉儿。”杨嘉本思考后说。
“可我听得真切，他们不像说谎。”郑氏说。
“按理婉儿是不会行此下策的！”郑氏想了想说。心里且升腾起一丝希望。
“表弟腿脚利索，要不你先赶回去看个究竟，我和溪儿慢慢走回去。”郑氏提议。
“也好，我先走一步。”杨嘉本说完一路奔回宫去。
四
两个入殓的公公一老一小，他们都是刚从被窝里被叫了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骂骂咧咧。
“师傅，她身子还热乎着，要不要等等。”小太监发现婉儿的身子还有温度便提醒道。
“完事了好去歇息，等个球！”老太监骂道。
“可师傅说过，这行也有规矩，入殓者必须体如冰肢如木。”小太监冥冥中有些不忍便与师傅抬杠道。
“没错，师傅是说过，可赵公公交代过，说她是诡症，必须立刻入殓，不然大家要跟着遭殃。”老太监解释道。
“这话师傅信？”小太监倔强道。
“信不信与你何干？与我何干？别管了，快来帮师傅一把。”老太监斥道。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睡美人，哪里像个死人。”小太监一边帮师傅把婉儿抬进棺木一边絮絮叨叨。
“红颜薄命啊！”老太监说。
“这也死得太蹊跷了，天擦黑时我还见着她赶去迎仙宫呢，怎说死就死了呢。”小太监不停地叨叨。
“我的小祖宗，你不要命啦？小心祸从口出！你只管入殓，其他的就是聋子瞎子哑巴知道吗？”老太监说。
“这儿也没第三人，也就和师傅唠嗑。”小太监说。
“俗话说隔墙有耳，还是提防你的小命。”老太监凑近小太监的耳根说。
“是，师傅教训的极是！”小太监说。
“好了，去洗个澡，歇息去吧。”老太监推上棺木盖，弹弹身上的衣服说。
“师傅，我这心里老不踏实。”小太监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
“兴许是你才见过活鲜的她，换了谁也难接受转眼就死了。”老太监掩上院门。
“谁死了？你们说谁死了？”杨嘉本正好赶到听了半句去。
“见过杨都尉！”老太监忙施礼。
“唉，你还不知道呀，婉儿才人死了。”老太监说。
“胡说，不可能。”杨嘉本说。
“喏，我们刚刚入的殓，你自己去看看咯。”老太监说。
杨嘉本一脚踹开院门，借着烛光看见院子里摆着一口棺木，一下子就呆了。
“婉儿，你真死了？”杨嘉本冲棺木扑过去。
“她是怎么死的？”杨嘉本回头问老太监。
“说是暴病而死的。”老太监说。
“不可能！快打开我要亲眼瞧瞧。”杨嘉本说。
“那可不行，这样会不吉利的。”老太监说。
“你只管打开！”杨嘉本急得把剑逼着老太监的咽喉。
“我开，我开！”老太监吓得连忙把棺盖推开。
杨嘉本一看，棺木里果然躺着婉儿。
“快把她抱出来。”杨嘉本又喝道。
“这……”老太监感到为难。
“快，别磨叽！”杨嘉本大声命令道。
“杨都尉，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入棺为安吧。弄出来没个人守尸，让老鼠啃了尸体，来世投胎可就要肢体不全了。”老太监劝道。
“我不相信她死了，快把她弄出来，你听见没有！”杨嘉本急得大声命令。
“好，好好！”老太监一看那架势不把婉儿弄出来是不行了。
于是叫上小太监帮忙，硬是把婉儿从棺材里抬出来放到床上去。
杨嘉本发现婉儿的身子是热的，便立刻拿手指探她的鼻息，果然还有气息。
“婉儿，你快醒醒！”杨嘉本使劲掐她的人中。
婉儿果然被掐得醒来。
“醒了！醒了！”杨嘉本高兴地欢呼起来。
“不死也要被表叔掐死。”婉儿一边说一边揉搓人中。
“你才要把人急死呢！”杨嘉本怪道。
“几时了？”婉儿忽然问。
“快五更了。”
“我娘……”婉儿蹭一下要爬起来，可发软的身子不听使唤。
“你娘没事，她和溪儿一会儿就到，倒是你，出什么事了？”杨嘉本问。
“唉，一言难尽。”婉儿叹道。
“你就捡最要紧的说，你对太后投没投毒？”杨嘉本直逼主题。
“当然没投，对谁投毒都不会对太后投毒！”婉儿说。
“那就好！你休息着，我这就去接应她们。一切事情回来再说。”杨嘉本说完起身就走。
“我娘真没事？”婉儿问。
“真没事，一会就见着了。”
杨嘉本叫那两个入殓的太监赶紧把棺木弄走，而后赶去接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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