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如此的漫长。
地下通道。
不知道从哪里流下来的水滴一声又一声打在墙壁上。
这是无边黑暗与寂静中唯一的响。
寒冷，孤寂，畏惧。
程瑶瑟瑟发抖地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上下牙齿碰了碰，颤抖道：
“阿坚，我怕。”
“怕什么？”
“怕黑，怕孤独一个人，怕再次被抛弃。”
“？”
有人在回应她。
忽而察觉到了什么，程瑶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天神一般的少年。
“找到你了！”
少年俯下身靠近她的脸，喘着气儿，唇角极浅地勾了一下，此刻整个人被炙热火焰笼罩，银白发梢处还沾着湿漉漉的汗，锋利的眉眼露了出来，天蓝色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
赤红色的火焰，生生不息。
他整个人恍若一轮耀眼的太阳，瞬间照亮了整个逼仄黑暗的地下通道，驱散了所有黑暗。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谢坚。
风尘仆仆，发丝散乱，他怎么会这么慌乱地出现在她面前？
但即便如此慌乱，他还是这么好看。
莫名其妙的鼻子一阵酸涩，程瑶眨了眨眼睛，努力逼回去眼底那股泪意，嗓音微哑地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来。”
谢坚沉默地开始蹲下身，指尖在程瑶受伤的地方怜惜地碰了碰：
“疼吗？”
他平静的语气中藏着强制压抑着的狂风暴雨。
伤口处的血流久了，已经干涸，糊成一团。
“已经不疼了。”
怕他担心，程瑶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程瑶，你长能耐了。”
明明只要用仙法求救，他就会来。
遇到危险的时候，为什么不呼唤他？
还是程瑶觉得他不值得依赖？
谢坚的手指骤然加重了力气，一按。
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程瑶小脸委屈地皱成了一团：
“阿坚，你是在报复我吗？”
谢坚现在肯定很生气，他从不会这样对她的。
“总要让你尝尝我心里的疼痛才好。”谢坚低着头朝程瑶步步逼近，径直掀开了她的衣襟，指尖金色光芒闪过，替她治疗着肩膀上的伤口：
“我发现你消失的时候，心里就是这么疼，比你遭受的痛苦疼上千倍万倍。看吧，你快把我折磨得疼死了。”
少年的话毫不留情，棱角分明的下巴绷的紧紧的，几乎成一条直线。
白皙的肌肤骤然暴露在空气中，激起一阵战栗，却很快被少年身上自带的温暖火焰灼热，程瑶的鼻子很酸涩，嗓子堵塞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没有信息，没有方向，连当地人都能迷路。
更何况她身处人烟罕至的地下通道。
她想象不到谢坚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在这其中又经历过多少艰辛。
四周静得出奇。
谢坚一处处仔细地帮她检查疗伤，却再也没开过口。
几次，程瑶想张开口说些什么，看到少年冷漠又认真的侧脸，却不禁话又停留在了嘴边。
赤红的火焰照亮了整个通道，程瑶看着她和谢坚的影子投射在灰白的墙壁上，拉长重叠，紧紧的依偎着，亲密非常。
她抿起唇浅浅地笑了笑。
似乎察觉到她的笑意，谢坚指尖一顿，“你在笑什么？”
只是看到程瑶身上的伤口，他都几乎要心痛得呼吸不过来。
一道道伤口明显是有人故意攻击她造成的，上面还有些残留的术法痕迹。
明明程瑶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因为赌气，他却没有能及时赶过来。
差一点，他就要再次失去程瑶。
谢坚浑身弥漫着一股死寂灰暗的气息，快被自己脑海中乱糟糟的想法逼疯。
“我在想刚才我和别人打了一个赌。”程瑶小声说道，想起方才商玲说的话。
“什么赌？”谢坚问。
程瑶：“赌我的英雄会不会来找到我。那个人说不会，我说会。结果现在我赌赢了。”她骄傲地说道，眼睛弯成了一轮月牙儿，语气中带着些女儿家独有的羞涩。
闻言，谢坚骤然起身，拉开些距离，十指按着程瑶的肩膀，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几缕碎发散在额前，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眼神里的幽深，她看不懂。
程瑶心头咯噔了一下，手指抓紧了散在腿边的裙摆。
“程瑶，这并不好笑。”谢坚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凝滞：“你的英雄他差点就失去了你，他很自以为是，很自私霸道。”
说着说着，谢坚就移开了视线，眼尾发红。
“他不配做你的英雄。”
听到这话，程瑶睁着眼睛，泪花沾染在睫毛上，却迟迟不肯落下。
后知后觉地，程瑶感受到了伤口的疼痛。
“我……”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秒就被谢坚紧紧环住腰身，揽入怀中。
少年将头搁在她颈窝，抱的很紧很紧，似乎要把她融进骨血里。
程瑶几乎要被谢坚有力的力道束缚得喘不过气来。
她十指蜷缩着，最终还是落在了谢坚的背上，轻轻攥着他的衣襟。
骤然，有滚烫的液体落在了她的肌肤上。
一滴两滴……断断续续
是谢坚的眼泪。
谢坚，他哭了……
他明明很少哭，却每次都被她弄哭。
“程瑶，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一次次我走向你时，你都在后退。不管我多努力地去对你好，你都视而不见。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我和你赌气，你也不会离开我的视线。我不敢想象，万一今天发生其他什么事情……你知不知道 ，我只想要……”
程瑶：“我知道。”
谢坚一瞬间身体僵硬了，许久，低低自嘲了一声：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她。
不知道他喜欢她，喜欢到快要疯掉！
害怕她不喜欢他，害怕她讨厌他，害怕她不愿意靠近他。
她不知道，只要轻轻勾勾手指，他就会奋不顾身地向她奔去。
“我，谢坚，是一个如此霸道自私的人，时时刻刻都想把你圈在怀里一个人独占。只要你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就会嫉妒，嫉妒你看向别人，嫉妒你对别人那么好。温暖，善良，无私，你是这么好，无私地帮助着每一个人。可我却在因为你的温暖善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反复煎熬。”
明明一开始是被她的这些美好吸引，现在得到以后却想独占，不容许任何人觊觎。
谢坚知道自己不讲道理，但
他眼神沉了沉：“如果不是唯一，那我宁可不要！”
不是唯一，他宁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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