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藏在山林之中，只在夜里出现。
日光对他来说太过刺眼。
直到，他在妙法寺见到了程瑶。
少女温软的笑容一如从前，和人交谈时，水袖摇晃着摆出细小的幅度，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玉佩。
她是在难过吗？
是谁敢让她那么难过?
谢坚的眼眸一瞬间变成了竖瞳，九条触手蓄势待发。
谁敢让瑶瑶难过，他就杀了谁。
他吞噬了深渊，现在他就是深渊。
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加强大。
只是，下一秒，听到谈话声，他却发现让程瑶难过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谢坚迷茫了。
他逃的很快，在山林间穿梭着，毫无影踪。
“六喜，你有看见什么奇怪的影子吗？”程瑶问。
“没有啊。不会是程娘子你今天太累了看花眼了吧。”
六喜总感觉程瑶今天怪怪的，这山也怪怪的，连忙拉着程瑶下了山。
＊
眼前是清澈的山泉，四周生长着烂漫的野花。
谢坚对着水面，龇牙咧嘴：
“瑶瑶，我是谢坚。”
表情太凶神恶煞，肯定会吓到瑶瑶，他不满意。
谢坚伸手扯了扯自己俊美的脸，手指拉扯着摆出一个笑容：
“瑶瑶，我是谢坚。”
也不行，好像太僵硬了。
他失落地垂下手，搅碎了一池平静的泉水。
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他早已忘了如何去正常地去寒暄。
谢坚捉了一只鹦鹉，抓在手里：
“瑶瑶，我是谢坚。”
“我回来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着，语言逐渐变得流畅起来。
那绿毛鹦鹉本来只是个送信的，被人无故抓了就烦，听久了突然狠狠地挠了谢坚手背一爪子，骂道：
“sb。”
展开翅膀，鸟儿飞走了。
它的主人是个赌坊里的赌徒，平日里最常骂的口头禅就是这句话。
“找死！”
谢坚苍白的瞳孔无声无息地锁定了那鹦鹉的头，但一想到又会造下杀孽，程瑶肯定会不喜欢，只好慢慢放下了手：
“不行，我要干干净净地去见瑶瑶。”
他出生以来就自带的檀香早就已经被浓浓血腥气弥漫。
这些天，他一直在尽力止杀，只吃素，但是檀香还是只有清浅一点。
瑶瑶喜欢他身上的檀香。
每次他把她弄得浑身上下都染上檀香的时候，她脸上都泛着动人的红晕。
一想到这儿，谢坚耳垂就开始渐渐泛红。
隐藏在他脑海中，终于从休眠中醒过来的系统一脸不忍直视。
谁能告诉它，它只是怕被牵连睡了个觉，醒过来宿主已经变成了三界武力值第一的大杀器是怎么一回事，更要命的是怎么还比以前更恋爱脑了！
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男频小说里的最强反派啊！
算了，算了，它看这次的任务是彻底完不成了。
＊
饭馆二楼，程瑶正在看账本，就瞧见一只绿毛鹦鹉飞到了她的桌子上。
“小鸟，你家在哪儿呢？”
鸟儿好像自带寻到回家的路的直觉。
只是，程瑶看着那鸟低着头，开始啄她洒在桌子上的种子。
这是她自己培育的菜种子，比一般的种子更加珍贵，里面包含的有灵力。
怪不得这鸟儿一下子就在半路被吸引过来。
绿毛鹦鹉欢快地吃着种子，鸟嘴在光洁的羽毛上抹了抹，开口对着程瑶叫道：
“瑶瑶，我是谢坚，我回来了。”
“你说什么？”程瑶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
“瑶瑶，我是谢坚，我回来了。”那鹦鹉见程瑶看着它，又重复了一遍叫道。
这回儿它作为鸟儿可是有诚意了吧，立了大功了。嘿，种子它可不是白吃的。
“阿坚回来了。”
手里的账本早就落在了地上，程瑶面上先是茫然而后惊喜覆盖着她全身。
她勉强扶着桌子边沿才站住，“他到底在哪儿呢，为什么不来见我?他不想我吗？”
这些天，她已经快在老街找疯了，也没找到谢坚的身影。
他是真的回来了吗？
还是又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程瑶几乎要被这些似有似无的幻觉逼疯了。
她勉强维持着镇定，但饭馆里的人还是看出来她一整天都心思不宁。
“程娘子，你生病了吗？”
“没有啊。”
可是，她们瞧着，程瑶一直恍恍惚惚，整个魂儿都快丢了的样子。
＊
蓝色的海面上，太阳终于完全要升起来了，霞光万丈。
耀眼的阳光穿过层层云层，洒落世间，驱散一切黑暗与阴霾。
程瑶伸出手盖住了谢坚的双眼。
“怎么了？”
“我只是想仔细地看看你。”
闻言，谢坚的唇角勾起来了。
“我好看吗？”
“好看。你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小郎君。”
“但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小郎君是你一个人的。他只喜欢你。”
谢坚的耳垂泛着红。
她却望着他，笑着流泪。
“阿坚，你会畏光吗？”程瑶轻声地问。
“刚开始会有点。”
谢坚鸦羽般的眼睫颤动着，感受到少女的手心在颤抖。
“别担心。”他慢慢覆盖住程瑶的手心，紧紧握住。
“现在已经很好了。”他眨了眨眼睛，慢慢迎上光，笑道：“已经不疼了。”
“真的，瑶瑶。”
程瑶的眼泪一颗又一颗落下来，根本止不住。
“别哭了。”
他在少女含泪的双目中慢慢低着头靠近，珍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继而是眼睛，最后落在了她绯色的唇珠上辗转。
最后的最后，谢坚埋在程瑶的颈窝轻轻蹭了蹭，呢喃：
“瑶瑶，我回来了。”
程瑶：“我很想你。”
“我也是。”
他额头轻轻抵着程瑶的额头。
“要是我一直没回来，你会怎么办？”
“等到你回来。”程瑶直勾勾地看着他，毫不犹豫。
“等不到怎么办？”
“那就一直等。”
谢坚唇角的笑容很灿烂，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满身少年气：
“程瑶，你就是个傻子！”
她是个傻的，他也是个傻的。
这世界容不下程瑶和谢坚两个人，却容得下两个傻子。
聪明人会活的很累，但傻子会活的很幸福。
谢坚就像是这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剑，但如今这把剑有了剑鞘，心甘情愿地被束缚。
她是他唯一的枷锁，也是唯一的偏执。
所幸，孤身走万巷，星河依旧愿意为他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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