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实本是如此，过去究竟如何，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呢？
江宁短短地呼出一口气，刚刚还在波涛汹涌的一颗心，此刻已经彻底风平浪静。
他定了定神，重新回忆起刚刚那一瞬间，戚尧眼中无限接近于受伤的表情。
是真的受伤吧？
江宁的心狠狠一痛，如果易地而处，让他设身处地去感受一下戚尧的心境，怕是也很难了解，自己究竟该如何选择。
所以就在刚刚，他到底是做出了一种多么伤人的举动啊！
江宁一下子害怕起来。
他又快速坐回去，尽可能窝起脊背，让自己处于一种仰视戚尧的位置。小心翼翼抬手，握住了戚尧莫名冰凉起来的小手。
只这一握，江宁的心更痛几分。
戚尧避开他的视线，垂头苦笑一声：
“说来简单，可回头想想，那段时光，其实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久到我甚至只能记下个大概，想不起很多细节......
我想，我爸那时也没想过自己做的事情能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吧？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刚刚事发之后还能谈笑风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着我笑。
然后突然就在某一天，就传来了他师父突发心脏病入院的消息......
后来，也就是你已经知道的那个结果，他师父走了，甚至没来得及跟他好好交代一下后事。”
江宁只觉得自己连喘气的动作都有些停滞，无论如何无法轻而易举呼吸。
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戚尧在颤抖，像是混杂着恐惧和后怕，根本无法让自己从过去抽离。
“还有啊......”戚尧的脸色已经有些惨白，连笑容都越发的像是一个假人。
被命运的丝线一步步牵绊支配的那种假人......
“别说了！”江宁一句话冲口而出，“尧尧，求求你！别说了！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戚尧没有说话，可在江宁的安慰中，戚尧的呼吸慢慢均匀了起来，心跳的频率也渐渐恢复如常。
眼见戚尧总算是平静下来，江宁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还好，虽然折磨过自己这么长的时间，可是还好，如今的戚尧，不管为了什么原因，总归不想再让自己一辈子难堪。
她能放过自己，当然就是最好的结局。
连空气都彻底沉默了下来。
离着这样不近不远的距离，戚尧神色安然地望着江宁的眼睛，像是想要靠着这样的距离，一直看进他的心底。
所以，其实他并没有怪罪自己，让“父债女偿”的意思。
或许，之前那一种震惊的神情，也不过就是最最单纯的难以置信，却并没有更深层次的责怪。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不过是她自己折磨难为了自己？让自己莫名其妙心惊胆战？
如果这就是他最终的“审判”的话，她是应该庆幸，自己选择了他，选择了一个不曾把仇恨当做执念的人吧？
“江宁，其实我......”
江宁赶忙打断：“别，别说了，真的！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会好起来！相信我！”
戚尧再度沉默，半晌，她释然地笑笑：“我其实是想说，江宁，谢谢你，真心的......”
就像是经历过一场心灵的洗礼，打破回忆重归现实的两个人，很快便找回了发自心底的欢笑。
已经过去的事情，他们各自都不会再提，谁都知道，这将会成为埋葬在他们彼此心中的终于被遗忘的秘密。
上午十点，坤伶社正常开演。
因为是工作日的原因，剧场里还有不少空位，江宁和东子执拗的一定要买票听戏，姑娘们实在拦不住他们，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正式开场，是多日未见的《马嵬坡》。
江宁眼瞧着戚尧在舞台上撩袍走位，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变得深刻。
真好，他们之间并不存在多么狗血的怨恨和分离；真好，他们都愿意把自己的世界完完全全交付给对方！
东子得空扭头去看江宁的表情，瞬间满脸狐疑。
“你什么情况？重新活过来了？怎么这么兴奋？”
江宁干脆仰天笑笑，直接笑出了声，好在舞台上的声音够大，才没有打扰到其他观众看戏。
江宁笑够了，收神耸了耸肩，轻轻摇头，依旧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戚尧，却是伸出手在东子脸上推了推，感慨道：
“胖子，你不懂~我跟尧尧，可是又回到初见那天了！”
一如初见，美好朦胧；
再遇惊鸿，时时难忘......
东子见鬼一样盯着突然诗意起来的江宁，半晌，被江宁的状态感染，乐乐呵呵笑出了声来。
看过半场坤伶社的表演，江宁和东子匆匆起身赶回爆笑汇。
按照他们的想法，临走前这几天的演出绝对不能落下，老爷子的意思当然也是一样。
不能一声不响一走了之，这既是对现存观众们的尊重，也是对他们自身的尊重；
与此同时，还可以适当的给观众们透露一些风声，就说他们即将参加今年的相声大赛海选。
要说现在还能留下来的观众，那多半都是曾和爆笑汇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死忠，就说上次的消夏晚会事件，他们刻意上传到网上的“实名证词”，也算是帮了江宁很大一个忙。
真的永远是真，假的永远成不了真，其实也要有个前提，那就是还有很多真实存在的感情深厚的人，始终愿意站在他们这边，和他们一起对抗外界的黑暗。
很多时候，“粉丝”这两个字，真的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对于注定走上风口浪尖的演员来说，“粉丝”这两个字，也许就是支撑他们一路不停的最大的力量！
江宁换好衣服，展了展大褂，抬眼和东子对视一眼，随即两下笑笑，一前一后缓步走上舞台。
从未改变过的方步戏口，从未改变过的观众热情。临行前再次踩上这方小小的舞台，江宁的血液一瞬间再次汹涌。
“青年相声演员，江宁，”
“海东！”
“代表爆笑汇全体人员，向我们的衣食父母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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