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砚书把玩着白色的竹简，手指不小心被竹签的边缘割了一道小口子，他猝不及防“嘶”了一声。
莫忘又将视线转向他，刘砚书含着自己的手指，被莫忘看了一眼，只好笑笑。
“砚书族长，此行九死一生，需得三思而后行”
刘砚书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眉眼带笑“我三思了，每时每刻都在想，此行非去不可，多谢师父关心。”
凌归澈闻言把玩竹简的手一顿，轻叹一声“那便恭贺族长……无往不利，得偿所愿”
刘砚书将竹简收进袖中，眉眼含笑“承你吉言，事成后，我再去西域寻你们，继续追随你的脚步。”
凌归澈站起身，递了一个东西给他，那是他一直挂在腰间的一块玉牌，通体莹润，在他手心发着淡淡的白光。
刘砚书看出玉牌的重要性，摆摆手不要，凌归澈拉过他的手，将微凉的玉牌郑重的放进他的手心。
“这可是我身为凌霄宗弟子的信物，今日交给你，望你妥善保管，下次见面可要还给我……”
刘砚书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也顾不得林远泽会不会用眼神放箭，回握住他的手和玉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坚韧，一字一顿道
“归澈，我定能将它物归原主……”
“静候佳音”
莫忘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好似他们只是在说用什么膳食之类的寻常话。
林远泽平静的看着刘砚书，眼中并没有什么不善的眼神，反而带着些关切，刘砚书也朝他笑笑，同他擦肩而过时，声音又轻又小，林远泽倒是听得格外清楚。
他说，静候佳音。
凌归澈回去时，恰好遇见玄薇的车辇停在门口，他手拿一片色彩各异的枫叶，朝着玄薇挥挥手。
由绿到红的渐变色彩，一一呈现在叶子上，他路过那棵枫树，恰巧抬头瞧见了那片叶子。
莫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下一秒那叶子就飘忽不定的落在他的手中。
玄薇拎着裙角笑着看他，眉眼间尽是温柔，下车后特地看了一眼，随即道
“你那位同你一样乖巧俊秀的好友呢？我今日特地从宫里带回枣泥酥的配方，要做给他吃呢。”
凌归澈本想上前扶着玄薇，随即想到什么迈出去的脚，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只是站在原地笑语盈盈
“他要去做大事去了，暂且不和我们一路。”
玄薇点点头，边走边说“你们这个年纪，都是干大事的……”
凌归澈拿着叶子跟上玄薇，还不忘牵着林远泽
“师姐可以做给我吃呀，我还没吃过呢……师姐的手艺这样好。”
玄薇回头看他一眼，笑着摸摸他的头，语气却认真无比“你又不喜欢吃甜的……做出来又没人吃”
凌归澈闻言微怔，笑着道“师姐你早就知道了？亏我一直以为装的很好呢。”
玄薇坐在他身旁，声音一如往常，轻柔又有力量“昨天知道的，你幼时嘴可严了，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全都忍着，生怕说出来会让别人不开心。
你那时可是凌霄宗少主，一直委委屈屈的过着，师尊也没精力一直看顾着你。
从那时起，我就想好好的保护你……”
凌归澈听玄薇说起幼时，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可那时的他应该是委屈的吧。
接着他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林远泽，恰好对上后者心疼的眼神，没想到，连这点他们都很像。
玄薇顿了顿，接着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可昨天看见你那位好友时，我才意识到，由衷的喜欢和舒服是装不出来的。”
凌归澈握着茶杯，垂眸不语，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善意的谎言，时间过去太久，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瞒着师姐这些事情。
现在师姐知道了，又会不会更伤心呢。果然，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去圆。
“所以，尝尝我给你做的麻辣兔头嘛？”
闻言，凌归澈抬起头，一双有些晦暗的眸子都亮了几分，随即清脆的声音响起“师姐～你最最好了”
玄薇笑着招手，几位穿着漂亮的侍女鱼贯而入，将手中色味俱全的托盘，放在他们面前。
玄薇也没想到，平日里瞧着最是温良的小师弟，竟然会喜欢麻辣兔头，若是说出去，可就要少了一半的女修追求者了。
凌归澈看着眼前泛着热气的兔头，麻辣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好久没吃过这东西了，如今再看到真就是馋死了。
一顿午膳用的宾主尽欢，凌归澈靠在连廊上欣赏着院子里一棵硕大的枫树，这树若说和紫云寺那棵没关系，他是不信的。
玄薇看着有些惬意的凌归澈，一边捡着树下的落叶，一边状似无意道
“你早上去紫云寺了，可有见到他。”
凌归澈拿出那叶子，递了过去“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火眼金睛的师姐呀，我是去问正事的，不是去找茬的。”
玄薇接过那片叶子细细观摩，感受着上面的温度，轻笑出声
“送我的？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我又没说你，你想去就去，找茬也无所谓，他不会伤你的。”
凌归澈笑着接过林远泽手里的茶，抿了一口道“我自然记得，不过记得的，可不止我一个，师姐，我得走了……”
玄薇闻言，如释重负般轻叹一口气，望向他的目光，带着不舍和欣慰，仿佛是从数年前望过来“我还以为，你打算不声不响的走呢。”
她又低下头寻着什么，终于找到一片通体红黄相接，仿佛刻上落日熔金的光辉一般的叶子。
她笑着在初秋将一片，定格落日余晖的枫叶赠与他“去吧，你们这个年纪本该是干大事的，就是可惜今年不能给你过生辰了，这个勉强给你当个生辰礼和临别礼吧。”
凌归澈接过枫叶，轻声道“我都快忘了我的生辰了，好久没过了，师姐竟然还记得么？”
玄薇站在树下，声音轻而缓“记得，你们每个人的，我都记得……”
凌归澈笑着道“没关系，明年我还来，那时我还要向师姐讨一份生辰礼。”
玄薇回过头看他，斑驳的树影照在她的身上，明暗交织成了一幅瑰丽的画。
“好，我等着你来取生辰礼……”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玄薇的身影在树下颤动一下，好似站不稳一样。
凌归澈察觉到不对，正准备越过连廊去扶她时，玄薇又恢复了正常的仪态，好像刚才是梦一般的幻觉。
“走吧，再留一会儿，我可就不舍得了。你不是最怕我哭了吗？”
凌归澈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林远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凌归澈站在连廊尽头冲着玄薇招手，风中树叶交替着，传来最后一句带着清脆嗓音的话
“师姐，久别重逢那天，再说一句别来无恙吧！”
玄薇一手扶着枫树，一手捂着嘴，指缝间的鲜血连绵不断的涌出来，滴在满地枫叶上，她仍旧笑的开怀。
凌归澈走到西山脚下，还是捏了个灵鹤传音给莫忘，他觉得师姐有些不对劲，留他几日还来不及，怎么会着急赶他走呢。
扶光渐沉，他在凉亭中来回踱步，正当他抬头看向林远泽，准备回去的时候终于等到莫忘的回信
“玄薇安好”
凌归澈松了一口气，给刘砚书传了话，就驾着马车离开了安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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