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不下去了，“小姑娘，你今天是怎么把你婆婆扛上楼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哎，那老人又不肯让人帮忙！现在好了，她是要把自己的孙儿作没了才高兴吗？”
周礼杰听得满脸羞愧。
“年轻人，你要拎拎清楚，现在这个时候，你是要选老人，还是选孩子。”医生说完，便让他们出去。
周礼杰从没想过选谁的问题。
他幼年丧父，是周母把他和妹妹拉扯长大的。
而萧晴陪伴了他十多年，亦师亦友，相知相携，如果没有苏幻云，或许他会接受命运的安排，选一个对周氏集团、对他最有利的女子。
“医生，你什么意思？”周礼杰迷茫地瞪着医生，什么叫二选一。
医生不耐烦地站起身，走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哗啦哗啦的水声听得人心烦。
“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就自己去照顾老人。如果不想要，就继续让你老婆为你妈奔波劳碌！”类似的案例医生看过不少，年轻女人的胎就是被老人婆折腾没了的。
见周礼杰这么犹犹豫豫，拎不清主次，医生不耐烦地叫了下一个。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往胎心床上躺去，见周礼杰和萧晴杵在原地，便骂道，“你俩到底走不走啊？”
“走！这就走！”萧晴忙拉着周礼杰走了出来。
走廊的条凳上，坐满了肚子形状大小不一的孕妇。
有的被老人、丈夫陪着，也有人独自一人大腹便便艰难地排着队。
周礼杰不敢去看她们的肚子。
一个因为怀孕而变了体态的女人。
臃肿的肚子下面，怀着的不是喜悦和骨肉，而是负担。
周礼杰没有准备好。
他信步由缰地向前走去，步子太快，竟忘了萧晴紧跟慢跟，落下了他一大截。
门诊门口，萧晴才勉强跟上他的步子。
逆光而立的他身形冷硬，气质清冷，看上去很凶，很不耐烦。
也好。
她怀的是杀母仇人的孩子。
如果孩子的父亲不想要，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瘦弱苍白的手悄悄摸向尚且平坦的小腹，萧晴唇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凄凉的笑容，“孩子，对不起。怪我，不该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一个不被亲生父亲喜欢的孩子，一个踏着奶奶性命才到世界上的孩子，注定不会幸福。
冷风吹过，吹得萧晴每个毛孔都汗毛倒数。
毫无来由的风让萧晴有些害怕，她一直有点迷信，相信世界上是存在灵魂和因果报应的。
男人高大冷硬的背影突然转身，锐利的双眸一瞬不瞬地锁定在她身上。
萧晴几乎本能地乖巧道：“周总，孩子我会想办法处理的。你妈妈，我会照顾好的。”
周礼杰痛苦地抬眸望向幽蓝的天空，用力抿下负面情绪，声线幽冷而低沉，“孩子不是我的吧？”
萧晴双眸蓦地慌乱，他怀疑她的清白？
“周总，我……”萧晴不知从何说起，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怀疑孩子的血统？
“嗯，毕竟我们只有那么几次。并且，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处。”周礼杰薄唇轻抿，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刀片，一刀一刀残忍地刮擦着萧晴的心脏。
呵呵，居然是这样。
在医院的时候，萧晴还在为孩子要侵犯他母亲的生存地位而内疚，此时此刻她心里蓦地松了口气。
她扬起清秀的小脸，因雌性激素分泌骤旺，小脸吹弹可破、元气十足，这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样子。
“对呀，周总，我也没说孩子是你的。毕竟每一个加班后的晚上，我都有人陪的。”萧晴巧笑倩兮，神态轻松飞扬，像一朵初绽的清荷香气芬芳、色泽艳丽。
这样的萧晴让周礼杰感到陌生。
心脏有些许不舒服，可是，比起照顾一个孕妇的责任，放弃亲妈生存的地位，这点不舒服微不足道。
“那就好。”他淡淡地说。
萧晴看了眼腕表，时针指着几都不要紧，只要天色已晚、薄暮深沉，她便可以离去了。
“周总，我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否则也不会疲于奔命，过来照顾你妈妈的。周总，从今往后我不能再来照顾你妈妈了，你最好给她找个保姆。还有，我，我想辞职。”
萧晴神色淡淡地笑着说，扬眸看向他的视线温柔如水。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温柔。
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么？
周礼杰心脏抽搐了一下，“辞职？”
现在是云端科技生意起步的时候，他不能没有帮手。
“对呀，毕竟云端科技是小公司，资金实力有限，你要负担我的工资和五险一金，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萧晴懂事而公事公办。
周礼杰也没想到这里去，一天之内，他的思考能力好像下降了不少，只能接受萧晴的安排，怔怔地说，“好，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和我提。”
“嗯，好的，周总。”萧晴轻松地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转身之际，一阵温热的晚风拂面，吹下了她眼中脆弱的泪花。
风很暖，可她不由自主地抱住了无助的双臂，每个毛孔都在失落、痛苦、沉沦。
她咬着牙不让泪水滚落，可眼泪像决堤的河流，无法阻止。
回到单身公寓，她踹掉了脚上的鞋子，松弛下来才发现双腿酸痛难忍，脚跟还磨起了水泡。
她不动神色地拿出急救箱，却怎么也翻不到创可贴。
纤瘦的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无力地下沉，下沉，她抱着双膝无助地蜷缩在地上，为由腹中孩子与她作伴。
“喵……”一只身体肥胖的橘猫走了过来，亲昵地蹭着主人的脚丫，似在倾诉一日的离愁别绪。
萧晴抱起橘猫，撸着绵软的猫，心里的冰冷渐渐变硬变狠。
翌日她办了离职手续，便订购了出国的机票。
临走之前，萧晴给周礼杰发了短信：“周总，我马上要去国外结婚了。十四年相知相伴，感谢您让我的人生波澜起伏充满意义。愿您事业一帆风顺、如愿以偿。助理 萧晴”
接到短信的时候，周礼杰正在医院安抚骂脏话的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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