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宸记得，上次见到温雁归流血，是在他上小学的时候。
当时温玉宸因为成绩优异，连跳两级，成为五年级班上最小的学生，万众瞩目，是被称为天才一般的存在。
但也是因为年纪小成绩好，加上温玉宸从小长得好看，所以招惹了不少嫉妒。
小孩子间表达嫉妒的方式都是很直白的。
那一天，漂亮得如同洋娃娃般的温玉宸，被几个比他高上一头的学生围在了路上。
他们起初只是想让温玉宸服软，温玉宸强硬得厉害，几个学生见状，就对他拳脚相向。
所以，当温雁归给温玉宸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眶青紫的青涩少年。
少年的皮肤本来就白，眼眶上的青紫就显得更加明显。
当时的温雁归也才上初二，少女看到温玉宸的伤口，皱着眉问道：“谁干的？”
骄傲的温玉宸才不肯说出这么丢人的事情，他白了温雁归一眼，语气稚嫩：“不要你管。”
而且他都打回去了！
说完，背着书包回了自己的卧室。
温玉宸是一个自负又傲娇的人，他不想让温雁归担心，也不想拉低自己在温雁归心中的形象，所以选择不说。
但是他没有想到第二天，温雁归会去找那些欺负了他的同学。
小姑娘从小营养不好，身材娇娇小小，就算是站在那群孩子中间，也不显得高大。
温玉宸更没有想到，那平时在他面前规矩又乖巧的少女，红着一双眼，将那几个学生推倒在地上。
小姑娘漂亮的辫子都乱作一团，脸上也被挠了好几道，但她撑着腰，像是胜利的骑士。
分明就是个气鼓鼓的包子，还非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对着几个孩子警告道：“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温玉宸！”
小姑娘声线娇娇软软，一点儿都不凶。
那几个学生却是被唬住了，放下几句狠话，转身就跑了。
再后来……
再后来，那几个学生叫来了家长。
几个家长几乎是气势汹汹地奔到温雁归面前，指着她鼻子骂。
——反正是没有爹妈的，也不用担心什么。
“没教养的”，“有人生没人养”，“野种”，“贱人”……
那些衣着华丽的妇人，说出来的话却如此不堪。
少女却只是安安静静的，任由她们辱骂。
是那句话惹怒了她。
——“哼，像你这样的野种，护着的弟弟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看，她对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话视而不见，却独独没有忍受住这句。
娇小的少女像是发了狠，一口咬住那妇人的手，像只凶恶的小狼。
那妇人惊叫一声，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温雁归脸上。
那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小姑娘怎么可能挨得住？
她的牙齿掉了一颗，有血溅在她的脸上，血肉模糊。
温玉宸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像是疯了一样，对着那些家长怒吼着，用力去推搡她们！
他的力气怎么这么小啊？
他为什么还不长大呢？
那时候，温玉宸曾经无数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没有人回答他。
他像是小兽一般，只知道去推她们，让她们离温雁归远一点。
再远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疯。
是身后少女的声音唤回他的理智。
少女娇娇软软地叫他一声“温玉宸”，他的脊背一僵，瞬间湿了眼眶。
疯狂的动作瞬间停止，温玉宸像是被定了身，一动不敢动。
“温玉宸，我没事。”
少女因为少了一颗牙，说起话来有些不清楚。
她已经疼得没什么知觉了。
但却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那只小手拉住温玉宸洁白的衬衫。
温玉宸僵硬地回头，就看到少女对他笑，因为脸上带血，所以笑起来有点惊悚。
乖乖软软的，像个张牙舞爪的流浪猫。
“温玉宸，我不疼的。”
你看，她总是这么说。
就是个傻子。
那是温玉宸唯一一次见温雁归流那么多血。
少女站在刺眼的眼光下，耀眼的光洒在少女身上，又仿佛穿过她的身体，将她刺透。
她就站在那里，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化在这光景中一般。
娇弱得厉害。
但她说，温玉宸，我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呢？
他看着都觉得心疼。
她却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娇软：“温玉宸，我们回家好不好？”
少年闻言，颤抖地伸出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太阳。
也是那个时候，温玉宸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看到温雁归流血了。
温雁归这家伙其实娇得很，怕疼死了。
她哭起来又那么难看，温玉宸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了。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
温玉宸又看到了。
少女白净的脸上，出现突兀的艳红，像是雪白的纸张上，凭空出现的脏污。
扎眼得厉害。
温玉宸看到的一瞬间，只感觉有一瞬的耳鸣。
像是闷沉的雷声从脑海中炸裂，他又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少女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衫，对他温软地笑。
别笑了。
温雁归，你他妈别笑了。
顾凡没听到任何动静，谨慎地抬头，看到脸上带血的温雁归，第一时间去观察温玉宸的脸色。
“宸、宸哥……”
顾凡小心翼翼地开口叫温玉宸。
他知道，要出事了。
要出大事了。
梁珩是背对着温玉宸的，彼时的梁珩白着脸色转身，目光也落在了门口的这么多人身上。
杨婉眯了眯眼睛，她突然发觉，好像有些事有些不受控制了。
就像她，虽然很想看温玉宸摘下面具后的样子，但是此时此刻，杨婉只觉得心悸。
温玉宸分明什么话还没说，分明气氛这么安静，但杨婉就是莫名觉得，太诡异了。
气氛太诡异了。
她似乎看到了温玉宸猩红的眼眶，那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温玉宸。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黑金色的戏服长袍，只是因为刚才的撞门，长袍显出几分狼狈。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温雁归那个方向，像是许久，又像是一瞬间。
下一秒，死寂的化妆间内，终于传来一道压抑又冷冽的男声。
“我、操、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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