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宫墙上的瓦片和石砖被洁白的雪覆盖。偌大的宫门口,马车碾过大雪,留下了两道清晰的车辙印记。
宫墙之上,魏庸远远看着前面那道玄色身影,眼里掠过不忍,终是低下了头。
青柳和轻舟两人跪在石砖之上,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磕了头。
娘娘,走好。
青柳跪在地上,心里默默道。
赵瑾辞眼里是死一般的寂静,他站在城楼之上,亲眼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慢慢化为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了天地间。
搭在石柱上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初始只是指尖微微颤动,然后蔓延至整只胳膊,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最后全身都失了控。
他感觉自己每一根神经都在跳动,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彷佛要被这股颤抖的力量吞噬掉一般。
赵力站在魏庸身旁,看着那道身影,一向那么威严的人,此刻看起来背影竟有些佝偻,他看得心惊!
下一刻,赵瑾辞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陛下!”魏庸等人连忙上前。
赵瑾辞倒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剧烈地颤抖。他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嘴角却有血丝渗出来。
“赵力,传太医!”
魏庸扶起赵瑾辞就要往走,却被拦住。
“让我,再看...再看她,一眼...”
赵瑾辞全身的肌肉都在发抖,说话的声音也在颤。
魏庸只得架起他上前,陪他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
可雪下得那样大,没过半个时辰,就掩盖了那两道车辙印。林兮留下的最后印记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她...走了...”
肩上传来湿润的感觉,魏庸不敢回头。
直到赵瑾辞晕倒在他肩头,他才大惊:“赵力,快!送陛下回乾清宫,传太医!”
赵力闻言,一个箭步上前,准备扛起昏迷的赵瑾辞,却看到了他眼角两道湿润的痕迹,顿住了。
“你发什么呆!快带陛下回宫!”
魏庸的呵斥让赵力回了神,连忙背起赵瑾辞下了城楼。
马车驶出宫门之后,南风驾车,问:“主子,咱们现在去哪儿?”
里面人声音淡淡,回了两个字:“钦州。”
“公主...公主!”
床榻上传来凄厉的声音,曹清连忙上前,替赵瑾辞擦汗。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赵瑾辞睁开眼,梦里林兮浑身是血的样子彷佛还在眼前,他眼神怔愣,迟迟不能抽离。
“陛下,您做噩梦了。”曹清试着唤醒他,小声道。
赵瑾辞沉默,半晌,才摇了摇头:“有她,就不是噩梦。”
曹清闻言,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好在下一刻,魏庸的到来解救了他。
赵瑾辞起身,看向魏庸,曹清识趣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陛下,娘娘已经...走了,有些事,也该清算了。”
赵瑾辞身着单衣,走到书案前,坐下。魏庸上前替他披了件厚实的大氅,跟在他身后沉声道。
“查清了?”
他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些天,魏庸应该查得差不多了。
“陛下,是莫娜。”
赵瑾辞闻言,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并无讶异。
“谁在帮她?监守她的人呢?”
“是跟着她从高昌来的那个将领,叫...”
“阿尔泰。他怎么摆脱了成七的监守?”赵瑾辞淡淡接口。
“他...是苗疆人。”魏庸想起发现成七的尸体的惨状,皱眉。
“蛊。”
赵瑾辞冷笑,莫娜手下竟有这等阴毒之人,看来须訾不孕,与此人也脱不了干系。
“是,下面的人说,成七平日里表现与往常无异,只是有些迟缓,直到后来,蛊虫反噬,发现他的尸体时,精血已被吸干,那些蛊虫顺着他的七窍爬出来...”
魏庸再也说不下去。
“他是怎么与莫娜联系上的?”
莫娜进宫时,他为了安抚她的欲望,特地让阿尔泰陪着她进宫,也是为了颜太后之手控制住他。
“当时颜太后控制莫娜时,当场就射杀了阿尔泰,只是没想到他竟没有死...”
还酿成了如此惨烈的后果,魏庸自觉失职,跪下请罪:“是臣大意,没有料到他是假死。”
赵瑾辞双拳紧握,有些颤抖。半晌,才松开手。即使有阿尔泰,但若那日他没有去猎场,她就不会死。
是他的错,无关他人。
是他大意了。
“起来,继续。”他将手放在书案上,道。
“阿尔泰用毒控制了御膳房的人给娘娘下毒,娘娘警醒,并未食用他们送去的吃食。可毒不在吃食里,而是下在那些太监身上的衣裳上,毒性很强,娘娘闻了那毒,导致了早产。”
她想留下孩子,所以很警戒地没有用那些膳食,可还是没逃过...赵瑾辞闭上眼,只觉喉头又有腥甜的感觉。
“娘娘难产之后,太医院和司礼监都派了人前往猎场。但莫娜利用自己在须訾那里的人,下了密令,绊住了行宫的守卫,他们无法传递消息进去。”
“行宫那么多人,都被绊住了?”赵瑾辞冷声问。
魏庸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冷意,忖度了一下,道:“起先赵力以为行宫的守卫是被人打晕了,可后来发现,他们是被下了毒。这毒很歹毒,中毒之后外表看不出什么,但能让人听命于下毒的人。”
“一环扣一环,看来,她准备了很久。”赵瑾辞低声道,听不出情绪。
魏庸却知,此刻他恨不得将莫娜碎尸万段。
“后来,他又用此毒控制了奏事处的张其。在娘娘难产时,张其假传圣旨,下令让太医,保...皇嗣。”
保皇嗣...
赵瑾辞感觉自己的心在抽搐,她当时听到这三个字时,该有多绝望...
魏庸眼看着他的手在檀木书案上屈起,留下了几道血痕。
“陛下...”
赵瑾辞听了魏庸的话,手捂着心脏,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这种痛意里,他的喘息声先是加重,然后喉间一甜,吐出了一口血!
魏庸连忙将太医喊了进来,这已经是赵瑾辞第四回吐血了。
如今太医院几乎搬到了乾清宫,魏庸看着床榻上扎满银针的赵瑾辞,满眼忧心。
这样不行,陛下会撑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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