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时，与往常一样，赵瑾辞醒了，亲了一下怀中还在安睡的林兮，他才小声下了床榻。
曹清早早就等候在外面了。
赵瑾辞出去的同时，床上的人儿睁了眼。她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外面悉悉窣窣的声音，厚重的门帘被打开，然后安静了。
他走了。
林兮攥着被子，重又合上了眼。直到一个时辰后，龚嬷嬷进来替她掖被子时才发现她已经醒了，却没有喊人，只是自己静静躺在床上发呆。
“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龚嬷嬷小声问她。往常林兮醒得都很晚，今日比平常早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有些反常。
林兮摇头，问她：“青柳呢？回来了吗？”
卫鸿前几日终于返回了京城，虽然任务完成，但听说受了很重的伤。林兮便给青柳放了几天假，叫她好好照顾卫鸿。
“回来了，卫鸿的伤势也好多了。今儿个轻舟轮值，青柳晚些过来。”
林兮闻言，笑着道：“那便好，叫她好好休息，我这里没什么要伺候的，你与轻舟在就行了。”
龚嬷嬷点头称是。
两人伺候着林兮梳洗完之后，林兮开始用早膳。只是还没开始用膳，忽然来了几个御膳房的太监，提着食盒。
“奴才给娘娘请安。”
“平身。”
林兮看了一眼，这几人都是熟面孔。
“娘娘，这是陛下御驾出行之前，亲自吩咐御膳房给您做的早膳，奴才给您摆上桌？”
那太监笑着，十分殷勤。林兮点点头，待他将食盒中的早膳摆上桌之后，便让他退下了。
“娘娘，还是小心为上。”龚嬷嬷出声提醒道。
林兮本就没打算用方才这些人送过来的早膳，虽说也是熟面孔，但到底不是自己宫里的人，她还是不怎么信任他们。于是便由着轻舟将方才的膳食撤了下去，吃的还是原来的那一份。
“那贱人倒是小心，可惜啊，毒不在早膳里。”
宫中一处偏僻荒凉的苑子中，莫娜公主笑得得意而恶毒。
她盯着屋里被钉死的窗户，恶声道：“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夫君，等你们回来，可是有一份大礼在等着你们！”
林兮是从午膳时分感觉到不对劲的，一开始她以为是肚里的孩子在踢她，但比寻常的胎动要疼，直到感受到尖锐的疼痛时，她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娘娘，您怎么了？”
青柳最先发现林兮的异常，她本来坐在贵妃椅上看书，这会儿已经冷汗涔涔了。
“嬷嬷！轻舟！快喊嬷嬷进来！”
青柳稳住心神，连忙大喊。龚嬷嬷进来之后一看林兮的样子，暗道不好。她身孕已有八个月，要是稍有意外，只怕会造成早产。
“娘娘别怕，太医和稳婆早就备好，轻舟，喊他们准备，娘娘可能要临盆了！”
龚嬷嬷首先安抚好林兮，才有条不紊地吩咐手下众人。
“青柳，你就在此处陪着娘娘，我去外面吩咐其他人准备。”
青柳慌乱地点头，听着龚嬷嬷吩咐其他人：“快去烧热水！娘娘要临盆了，热水不能断。”
太医来得很快，虽说林兮的身子只有八个月，但赵瑾辞早早就备好了接生的太医和稳婆，因此虽然林兮发作突然，但大家都不至于太过慌乱。
太医替林兮把了脉，眉头一皱，道：“只怕娘娘要提前发作了，叫稳婆准备好，烧热水，不要断。”
龚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偏偏今日陛下不在宫里，她回道：“稳婆早在外面等候，热水也都吩咐下去了。”
龚嬷嬷将稳婆放了进来，拢共六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接生经验极为丰富的人。
太医吩咐稳婆将林兮扶到了床上，为首的稳婆很有经验，吩咐旁边的人架起了帐子，太医就隔着帐子在外面。
此时龚嬷嬷和青柳帮不上忙，在帐子外等候。
她将青柳喊到一旁，小声道：“如今陛下不在，娘娘生产之时我们要格外小心，我去盯着外面，你去盯着那六个稳婆，让轻舟在里面陪着，万一有不对，你就让她出来告诉我。”
青柳点点头，进了帐子。
虽说女子生产之时，未婚女子不能出现，但青柳的身份在这里，倒也没有人敢拦她。
龚嬷嬷先是派人去乾清宫，告知他们林兮要生产一事，让他们派人去九山猎场告知赵瑾辞。之后便守在门外，严格把控送进去的东西。
林兮只觉身下有什么东西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流，她疼得唇色发白。
“娘娘的羊水破了。”
一个稳婆说着，给林兮嘴中咬了一块布。
“娘娘，接下来要开宫口了，会有些疼，您忍着点。”
稳婆将手伸进去不过顷刻，林兮嘴里的布团已经被咬变形了。
好疼！真的好疼！林兮觉得她快要晕厥过去了。可是没有，因为她听到了稳婆和太医的对话。
“娘娘才开了六指，可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喂娘娘喝一碗参汤。”
青柳扶着林兮，喂给她一碗汤。林兮额间全是细细密密的汗，她的手死死攥着被子，向来白皙的手上细细的青筋尽数可见。
“娘娘，您多喝点，坚持住。”
青柳平日里再是缜密，到底没有孕育过孩子，被林兮的样子吓着了。
喝下参汤之后，林兮渐渐恢复些力气，开到十指时，那种痛像是细刀一片片在割身上的肉一样，林兮甚至想去死！
“娘娘，快了！再努把力！奴婢看见孩子的头了！”
林兮使劲，嘴中的布团已经被咬破，期间昏厥了数次，又被稳婆和青柳唤醒。
“娘娘，孩子的头出来了！娘娘，再用力！很快就出来了！”
龚嬷嬷守在门外，三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按理说九安猎场离皇宫不远，陛下应当收到消息了才是。
突然，她听到屋里一声痛苦的哀叫，数秒安静，然后就是稳婆慌乱的声音：“不好，娘娘是难产...”
龚嬷嬷听了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怎么会出现这种最糟糕的局面？这种情况一旦发生，母体几乎都会保不住。
里头太医隔着帐子指导稳婆，另一位太医出来道：“陛下那边可收到消息了？”
龚嬷嬷点头道：“三时辰前就派人去了猎场，应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太医皱眉，对一旁在外等候的太监道：“再去乾清宫催，就说里头情况凶险，让司礼监和太医院都派人请皇上决断，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龚嬷嬷看着快速跑出去的太监，连忙抓住太医，道：“太医，一定要救我们娘娘，陛下对娘娘是何种态度，你们应该也知道。一定要保住我们娘娘。”
她慌不择言，太医何尝不知道林兮在赵瑾辞心中的地位，只是里面的情况只能保一个，通常来说，宫里都会默认保小，正是由于赵瑾辞对林兮的态度，才让太医不敢遵从惯例。
又两个时辰过去，林兮的体力逐渐消耗殆尽，她只觉自己很累，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娘娘，别睡！别睡，娘娘，陛下很快就回来了，您别睡...”青柳哀求着林兮。
终于，外面有动静了，青柳道：“娘娘，听，是陛下回来了！”
林兮勉强睁了眼，紧接着就听到了异常熟悉的声音，是奏事处的太监，声音又尖又细，口中吐出的字却清晰地不得了：
“陛下有令，保皇嗣！”
周遭静默，只有这一句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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