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于是只能捡起地上的火钳，动了动身前的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一点，做好夜聊的准备。
她随口问他：“咋啦？移情别恋啦？”
霍肆被她的脑回路逗笑，“不是……”
他说：“我只是终于有‘死一个人’很容易的实感了。”
大概换个人听到霍肆这句话，会骂他有病。
不说“哪个邪修不都杀人无数”这种话，但是每个邪修身边死掉的人必然没有一千也会有八百。
他们总是很擅长告别的，今日好友相见，明日一别，不是天涯海角，怕是生与死、阴与阳咯……
于是他们将生死看得很淡。
甚至于老惑心宗宗主可以算是霍肆的养父，而霍壹甚至可以说是将霍肆一手带大的亲大哥，这两人死的时候，霍肆都没什么太大反应。
“大概是算得到吧。”他说，“就像血煞宗知道自家老宗主时日无多那样。”
顶在前线的人，多活一天都是偷来的。
但李绘却本是该待在安全区的人，就这么忽然地差点就没了。
最主要的是霍肆身旁那个已经成长了很多的李描。
他是这么形容：“这应该算我第一次看见有人知道至亲病危后那摇摇欲坠又故作坚强还将一切都处理好的模样。”
发光汤圆：[哦！我终于晓得他紧张的点在哪里了！楚禧也在安全区！]
是的。
霍肆下一句就是：“你师父死了，李描他哥差点死了，我好怕，好怕有一天你师兄也会死。”
“怕自己殉情？”
“我怕我会疯。”
“这么喜欢他？”朗月惊骇。
“不是……”霍肆苦笑，“我自己的性格我清楚，我做不到像李描那样冷静，我大概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报仇吧？而且……”
霍肆的指尖点在胸口，“我现在只要想到他可能会死，我就很难受，他要是真死了，我怕是要哭好久吧……”
朗月无语凝噎。
霍肆自嘲了一句：“要是因为我影响了元界的反击可就不好了。”
“这是打算及时止损了。”
“嗯……”
朗月安慰他：“在我师兄明确拒绝你的情况下，还能喜欢他这么久，你也是挺不容易的。”
发光汤圆：[安慰得真好啊！人本来只是眼眶红，现在眼泪都要掉下来啦！]
“狗屁……”霍肆小声骂了一句，抬手揉了揉眼，悄悄蹭掉眼角的泪。
他说：“我当年喜欢上他可正常了好不好？！当年要是救我的是条狗，我他妈都能给那条狗养老！”
他说话都带着哭腔，“我以前还有个姐，后来她不要我了，把我丢去了慈幼庄，我是在慈幼庄里长大的。你知道吗？我姐，他妈的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招财’。”（*）
朗月望天，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还真知道……
——
事情大概是霍肆被五月生花钱送进慈幼庄开始的。
霍肆刚到慈幼庄的时候，慈幼庄背后的资助方还是李将军。
——
说到这段的时候，朗月瞥了霍肆一眼。
他点头认了，确实一开始接触李描跟李绘时，是暗地里打着报恩的心。
——
那时候霍肆三岁，屁大点一个娃，但好歹赌场里长大的，别的不说，就是打架贼凶残。
慈幼庄虽说是做慈善的，但小孩所独有的“我不跟你玩”及“弄脏你的食物”之类的最“纯粹”的霸凌，是管理人也干涉不了的。
霍肆年纪小，又是新来的，开始时总被聚众欺负，后来是硬生生一拳头一拳头地打成了孩子王。
他们的饭菜虽然不算好吃，但至少管饱。
那群小弟又每天给霍肆“上供”一点，霍肆营养够了，自然就长得挺好。
本来是件好事，他模样清秀，打架还狠，无论是被人牙子带走卖给有钱人家的少爷当个书童，还是等十一二岁时去当个跑堂的都是极容易将自己养活的。
坏就坏在，霍肆刚好撞上了“昼囚帝指七岁稚童李家次子李描为帅，命其死守北隘”那事。
李家当时还没倒。
但李绘接了令走了，为了打赢那场没有后方支援的仗，耗空了李家的家底。
资金断了，换人接手了慈幼庄。
接手慈幼庄的那号人，不是来做慈善的，是来做买卖的。
新老板来视察的当天，就死了一大批老弱病残。
留下一点“面子工程”，剩下的男孩充徭役，女孩收拾收拾打包分进各个勾栏院里。
霍肆当年嘴巴一翘，就想反抗，然后接受了“成年级别”的武力制裁。
新老板抓着他头发把他拎起来一看，哟呵，长得挺不错，性子烈了点，但好在年纪合适，就有一些少爷老爷的，就喜欢你这样的。
霍肆就这么被想当老鸨的老板卖了。
他跑了挺多次的，每次都挨上一顿毒打，最后还会被绑在椅子上，被迫听他的“前辈”们是如何伺候人的。
——
“我当时觉得挺恶心的。”
“那……你还能喜欢上我师兄……”
霍肆捂脸。
——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媚骨的buff，霍肆是属于在凡人眼里清秀，丢修士堆里一眼看过去会忽略的那种，但他气质特好。
就是那种，你盯着他看，看久了，就会在某一瞬间，觉得他很好看。
——
发光汤圆锐评：[氛围感美男。]
——
小猪崽养久了总要做成烤乳猪的。
可能是真的有人嫉妒霍肆那张脸还是怎样。
霍肆被迷晕了洗干净了丢到了一个喜欢娈童的少爷的床上。
那少爷喜欢烈的，拍醒了霍肆要玩花的，让霍肆放胆跑，他来追，要是霍肆被他抓到，那无论霍肆是流血还是昏迷甚至是死了他都不会停。
——
“我被吓住了。”
“衣服都没裹上，手脚并用地往外跑。”
“可能是因为我当时高度恐慌，又有可能是药的问题。”
“媚骨毫无预兆地发作了……”
“我好不容易跑到了后门，还有两步就是门。”
“那畜生抓住了我的脚，我就这么摔了。”
“我当时绝望得想死，脸上都是泪。”
“就那一瞬，我前头罩了一片阴影。”
“有个人撑着一把黑伞，穿着一身橙衣立在墙上，他的身后，是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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