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立即拿走后备箱里的车轱辘，我立在原地，向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该不会也在我的手机上安装了什么定位吧？”
“你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我有必要对你这么处心积虑吗？”
“那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知道你刚刚和我爸见面了，我爸心情不错，证明你完成了我交代给你的任务，所以，我也兑现对你的承诺，还你一个车轱辘。”
我看着乔娇，继而陷入到了沉默中，她根本不知道她爸的好心情，并不是因为她想象的相谈甚欢，我已经把我们假装情侣的事情全盘托出，她爸之所以高兴，完全是因为他又有了让乔娇去国外留学的理由。
我的沉默中，乔娇又拍着我的肩，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哄人开心的嘛。”
我这才试探着问道：“你觉得你真的了解你爸吗？”
“他有什么好了解的，不就是一个大老粗嘛……我更好奇，你是怎么把这个大老粗哄开心的。”
我再次哑然，她竟然觉得她爸是一个大老粗，看来这个世界也真够不坦诚的，即便乔建业和乔娇是父女关系，他也没有用真面目去面对乔娇……如果建功立业是一个不容易质疑的真理，那乔建业已然活通透了，他描述的那种金钱人生，不仅让我无法反驳，还搞乱了我的心态，这才把真相说了出来，一个真正的大老粗，会具备这种能力吗？
“你哑巴了呀，说话啊！”
“可能是大老粗遇见了大老粗，比较有共同语言吧。”
乔娇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再接话，就这么默默从她的后备箱里将车轱辘给搬了出来，这已然是我们之间的信物，等我凑齐四个，就能赎回我的房车了。
……
夜幕彻底降临，整个世界只剩下人造的灯火在闪亮着，甚至连星光都没有，大概率，待会儿会有一场雨，气温也会跟着下降，然后更接近冬天。
呼吸着潮湿的空气，我终于对坐在自己身边的乔娇说道：“娇姐，问你一个问题。”
“最好是一个正常一点的问题，我不喜欢在夜里动脑筋。”
“如果你喜欢上一个男人，但这个男人没钱，没事业，没上进心……你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既然有喜欢这个前提，那我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在一起以后的生活？……他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吃你的，用你的，花你的。”
“那我就去吃我爸的，用我爸的，花我爸的。”
我算是明白了，乔建业为什么一定要找我私聊，他可以养着乔娇，但是却不愿意再替乔娇养一个没用的废物，在他眼里，我当然就是那个废物。
这件事情虽然伤我的自尊，但他却没有错，唯一错的人是乔娇，非得在我和她爸之间开这么一个国际玩笑，如果她不要我去假装她的男朋友，我和她爸就不会有交集，更不会产生价值观上的冲突。
忽然，乔娇便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说道：“你说的那个男人，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我警告你啊，你不许爱上我，更不许对我有非分之想，我对你没有兴趣，甚至有点讨厌。”
“放心吧，我不会爱上你的，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鹿溪。”
“呃……”
我转头看着乔娇，她双手抱膝，目视远方，也没有回应出一个所以然，我跟着她沉默，那个车轱辘就在我们身边，看上去更沉默……
我有点过意不去了，于是在海风稍稍小了一些之后，又对乔娇说道：“跟你说实话吧，你爸之所以那么高兴，是因为我把真相告诉他了，我们根本就不是情侣关系，我只是你不想出国留学所找的挡箭牌。”
说完，我便小心翼翼地看着乔娇，乔娇仿佛彻底静止了，她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有风把她的长发吹得乱飞，这才让我确信，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人，而不是雕像。
忽然，乔娇就起了身，然后扑到我身上，一边怪叫，一边用拳头锤着我的脖子和脑袋，全程她都没有骂我一句，但却一拳比一拳更重。
我双手抱头，就这么任她蹂躏，直到有一拳打在了我头部的要害上，让我一阵晕眩，我才猛然发力，将她推倒在沙滩上。
她依旧瞪着我，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冲着她吼道：“你神经病啊，只要别人有一点不顺着你的意愿，你就开始报复……你他妈有没有想过，你做的那些不着调的事情，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我本来顾及你的感受，不想跟你爸说实话的，可是你爸他把我心态搞崩了……搞崩了，你知道吗？……他不让我和你谈恋爱，说我没事业，没奋斗，没男人的血性……他用他那一套金钱至上的理论，来刺激我……我要真是你男朋友，我也就忍了，可我不是啊……是，他是有钱，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连死都不让我死，说我死了，还有我爸妈，我老婆，我孩子牵挂我，所以我连穷死的资格都没有了？”
乔娇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我，这一次，她手脚并用，她在殴打着我的同时，也终于骂了起来：“对，你就是没血性，你不光没血性，你还没义气……他搞崩了你的心态，你就出卖我，你不会怼他吗？他又不是什么圣人，他还在外面搞小三呢，他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原配不要他，女儿也不待见他，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谁是不死的，穷死、富死又有什么区别，就算他有钱，死的时候能带走一分一厘吗？……也就是你自己把自己看低了，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很厉害的男人，你去过296个城市，你一路上交朋友，以诚相待，你愿意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有勇气像你这样去生活的？但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却遍地都是……所以，你这个王八蛋，真是把所有的恶意都给我了，你跟我抢女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面对我爸的时候，你就跟孙子一样，一句硬气的话都不敢说……”
乔娇终于没劲儿了，而我也趁势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对还在喘着粗气的她说道：“你先损我，又玩命的捧我，我他妈想打你一顿都不好意思了！”
“你还敢打我？”
“咱们到此为止，你要是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把你的狗头打爆。”
乔娇那股子彪悍劲儿又上来了，她抱住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叫嚣道：“打啊，你要不把我打爆，你就不是个男人！”
我挣脱，她却把我抱得更紧了，我只能摊开双手，又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就是嘴硬，我真不敢打你。”
乔娇这才松开了我，但看着我的眼神，依旧是愤恨的。
我深感痛苦和迷茫，在沉寂了很久之后，才又沮丧着对她说道：“我之所以不反驳，不是怕他，更不是有什么顾忌……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他说的这些话，就像是一面镜子，让我看清了自己……如果，我能早点做出一番事业来，我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曾经最爱的女人，我的父母，都是因为我没有事业而和我闹掰的……可是，这些年，我在全国各地游荡，真的挺开心，也挺自由……所以，我有点迷茫，人到底是该为自己活着，还是为别人活着？”
我以为乔娇会给我答案，可是她却走到我身边，轻抚她锤过的地方，问道：“疼不疼？……潮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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