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纵火犯
敌意，指对别人产生仇视心理。
一般情况下，人会因为别人的行动理念、言行举止、外貌打扮与自己不合而感到不满与厌烦，但实际上，上述原因还远远达不到会产生“敌意”这种强烈的情绪的，尤其是对于两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而言，更是如此。
然而眼下这副场景，却与想象中的情况相去甚远。
那些包围住冲谷彻的索托城的民众们，在他们的眼中，确确实实充斥着对那不远处那名黑发少年的强烈敌意。
“……”冲谷扫视着人群，表情始终淡然，但他的心里也在飞速思考着原因。
那些民众的视线毋庸置疑是朝自己而来的，但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对自己表现出如此恶意？
“阿彻？”双叶也疑惑着走到冲谷身边，同样满脸诧异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显然也没能理解现状。
不过很快，她的心里就摸索出了大致答案：
“不会吧……难不成是因为……”
“双叶。”冲谷扭头看向双叶，想要开口寻求她的帮助，但是——
“啪！”
就在冲谷刚把头转过来的时候，一个东西划破空气朝他飞了过去，不偏不倚地正好砸中了他的脸。
“……”事出突然，冲谷没有立刻理解现状，等到他反应过来，用手摸着被砸中的脸颊时，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全是湿漉漉、黏糊糊的透明液体，他的脚旁则是破碎的鸡蛋壳。
而且似乎鸡蛋还是坏掉发霉的，上面还充斥着一股异常难闻的腥臭味，现在沾在冲谷的脸上，这恶心的味道便迅速蔓延开来。
“阿彻！”双叶赶忙走上前，查看他的状况。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为冲谷擦去脸上的蛋液，同时转头，在人群中来回扫视，最后锁定在了一位手中拿着鸡蛋筐的妇女身上。
看样子，就是她刚才用臭鸡蛋砸的冲谷。
微微蹙眉，双叶面露不悦之色，她准备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率先抢走了话语权：
“纵火犯！”
妇女大声喊道，这句话直接把双叶要说的话给硬生生憋回了嗓子眼。
纵火犯，她明白对于现阶段的索托来说，这三个字眼所承载的分量及含义。
距离上次贫民窟因不明原因产生火灾的灾害事件，才只过去一个多月，那时民众们的恐惧以及对凶手的怨恨，现在还积存于大部分人心中，更何况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至今还未揪出其身份，这更加导致了怨念的蔓延——不仅是对凶手，还是对无能的朝廷。
之前也有因上层迟迟无法查出真凶而发泄情绪，在大街上发生暴乱的团体所在，虽然事后被骑士团镇压，但失态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只能加速民众心中的负面情绪发酵。
终于，在前几天，贫民窟的纵火犯已经落网了的消息传来，这才令众人的心情解放。
虽然还有人质疑其消息的真实性，但因为当时在大街上骑士团逮捕这个“纵火犯”的现场也有不少人在，所以可信度自然而言就达到百分百了。
那几天，大街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气氛，相比之前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然而没到五天，人们的心情就又从顶峰跌到了谷底，那就是：那个纵火犯被无罪释放了。
骑士团称那只是名被冤枉的普通民众，然而无济于事——对于民众而言，比起真相，他们更需要的是慰籍，“纵火犯”的落网则正好弥补了人们心灵上不安的空缺。
而现在这个位置又空了出来，群众们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心理落差会引发什么后果？
此刻的这副场景就是答案。
纵火犯，简单的三个字一喊出，却犹如三道凌厉的利刃般刺在双叶的心上。
她当即开口，替冲谷辩解道：
“不是的……冲谷他不是……”
还没等她说完，其他声音就跟在第一个出声的妇女的后面，接踵而至地响了起来：
“纵火犯！”
“杀人凶手！滚出索托！”
“混蛋！就是因为你这家伙我才失去的女儿！怎么还有脸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
“纵火犯！我们都是因为你才导致无家可归的！”
“滚出去！”
“滚出去！”
“……”
一时间，各种辱骂、诅咒的声音铺天盖地地传来，无一例外的，这些愤恨声都是向冲谷一个宣泄而来的。
“那个！大家请先冷静一下，听我说！阿彻只是被冤枉的！他不是纵火犯啊！”
双叶试图去解释，但面对众人集体的口诛，她一个人的话语权终究只能是无力反抗，即便喊得再大声，她的声音也只能在众人的唾骂中被淹没。
满腔怒火言语化为尖枪朝冲谷袭来，这些咒骂的言辞，让哪怕不是身为当事人的双叶听了都觉得异常难受异常刺耳，更别说冲谷本人会作何感受了……
不仅如此，众人还纷纷开始拿出东西向冲谷投掷过去：烂掉的菜叶、发黄的瓜果、吃剩的面包……各种垃圾都被扔到冲谷身上，搞得他全身狼狈不堪，皮肤头发衣物上全都被各种垃圾混杂在一起形成的恶臭液体所浸透，堪比之前受伤的惨状……
一边扔，这些群众还缓缓朝冲谷这边聚集过来，先前偌大的包围圈很快地便缩小下来，无奈之下双叶只能将冲谷护在身后，一边阻挡住面前的人流，一边不断向后退去，试图与这些愤怒的群众拉开距离然后找机会逃跑。
然而这也只能是令原本砸在冲谷的垃圾多分担了一些给她，她的衣服上也渐渐多了许多大面积的污渍。
众人的压迫感，却依旧没有因为牵连到冲谷这个“纵火犯”以外的其他普通市民而有丝毫衰退。他们似乎毫不在乎双叶袒护他的理由，也不打算停手听她的劝解，在他们看来，这个少女行为是在包庇他，包庇这个纵火犯。
确认了一点，双叶便失去被同情的必要与资格了，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认为这个少女就是这个纵火犯的同伙了。
“喂，檀元。”
眼看连双叶也被牵连了进来，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状态的冲谷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阿彻？”
“没必要的。”冲谷淡淡道，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他看着双叶衣服上不断扩大的肮脏污迹，眉头微微皱起，“这是我的事吧，没必要把你扯进来的。”
“……你在说什么呀。”双叶阻挡着眼前的人流，同时回道，“难道说你是要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人用臭鸡蛋和烂菜叶拼命砸你吗？发生什么事都对你不闻不问袖手旁观吗？对不起，我做不到。阿彻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当然要管，我们俩个是一个整体啊。而且，你喊我什么？说了几十遍了，是双叶双叶！”
“……”
说这些话时，双叶的脸上始终带着甜美的笑容，同用着开玩笑似的玩味语气，甚至在最后还故作生气地鼓起了腮帮子。
但是，这绝对不是在说笑，冲谷能感受到，她话里蕴含的情感，全都是真切之至的强烈炽热之物。
深吸了一口气，冲谷伸出手，准备把她拉到身后去，然而他刚碰到双叶的胳膊——
“啪！”
清脆的破碎声响起，与刚才一样，是鸡蛋砸中的声音，但这一次，命中的对象却不是冲谷——
“……”
“双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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