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袍长者一听，顺着师父的眼神儿往山道上望去。
果然。
一名守山弟子正往顶峰飞奔而来。
“大师伯……掌教师尊？！您也在这里可太好了，这是官府驿站送来的一封书信，上面写的师尊您亲启。”
守山弟子爬上石阶，正要对大师伯行礼，忽然看见大师伯身旁站着的掌教师尊，顿时一喜从怀中取出书信递了过去。
“驿站送来的？”
老者眼神微微疑惑了下接过书信，待看见信上署名那刻，眸中乍然露出惊喜之色，拿着书信就大笑了起来：“广白，你可知晓这封书信是谁写来的？”
“能让师父你这么高兴，弟子实在猜不出来。”
道袍长者看着乐不可支的师傅，也是大感意外道。
“你啊，就是什么时候都一本正经，一点玩笑都不会开，天生一个操劳命。”
老者无奈瞪了一眼弟子，把信封翻了过来送到弟子眼前：“看到是谁没，这丫头路过楚州不上龙虎山，为师正想怎么找她麻烦呢，看在她还知道写封信回来给我认错的份上，就先绕过他这次了。”
“竟然是谷雨那丫头？！五师弟和赵师妹肯定让他来龙虎山拜见师父您了，应该是这丫头贪玩才跟那唐宁一起下江州去了。”
道袍长者看着信封上的署名，也笑了起来。
“你五师弟收了这么个记名弟子，还特意来信给为师说一声，沐阳侯一事，确实可以看出这小子是少年老成，就是不知道这小子好到什么地步，才让你五师弟和赵师妹愿意让宝贝女儿跟着他到处跑，先看看这丫头是怎么跟老夫认错的吧。”
老者笑呵呵撕开了信封，取出书信看了起来。
只是两眼扫过，老者的面色陡然一寒，连带龙虎山主峰观礼台上的雾气都凝结了。
道袍长者显然看出师父的神色有些不太对，急忙出声问道：“师父，出什么事了？”
“广白，你有多久没下山了？”
老者放下书信，目视前方问道。
“大概有十三四年了，师父，到底出什么事了？”
道袍长者回答了一句又迫不及待问道。
“山上的事暂且交给你师姑，今日为师带你下山一趟，见血！老虎不发威，还有人真当我死了……”
老者将书信递给徒弟，大步往阶梯上踏去。
道袍长者慌忙接过书信，草草扫过，眼神霎时间变得凌厉万分，认真收起书信行礼道：“弟子，谨遵师命！”
今日。
道门掌教张之羡和大弟子凌广白，一同下山。
……
涿郡。
医馆。
常景青全身都扎着绷带，穿着单薄的衣服耷拉着脑袋靠在床榻上，泪水不停地在被子上，全身抽搐个不停，血迹随着的颤动的身体，染红了绷带。
“常师兄，既然你醒过来了，那就把高师伯如何遭受到余治毒手，完完整整告诉我，我也好替高师伯报仇。”
唐宁站在床榻前，目光如常望着面前的常景青道。
“我……是我害死了师父，都是我该死……”
常景青痛哭流涕说了起来。
他这一声，差点没让门外站着的秋叶冲了进来。
还是上官谷雨和柳若烟拼命拉着秋叶，不断以口型重复着‘不要忘了您和唐宁定下的计策’，这才让她冷静下来得以继续听着门内的动静。
“什么叫你害死了高师伯，仔细说，说详细些。”
唐宁同样忍住心头的震动，接着问起。
“师父……师父是为了救我才遭到余治的毒手，师父本来已经挟持了余治……只是没想到那余治也不怕死，直接叫护卫对我们放箭……我不留神肩头中了一箭叫了起来，这才让师父放松了警惕……谁能想到那余治手上的扳指还藏了毒，那毒好生霸道，师父中毒不到片刻就动弹不得……”
常景青低着头断断续续说完了话，再次痛哭了起来：“是我，都怪我害死了师父……”
“后来呢？”
唐宁接着问道。
这常景青现在说的，倒是和他猜测的差不多，果然是因为常景青让高师伯分神，才给了余治机会。
连同高师伯冲动后的行为也和他猜测的一样，若非高师伯先对余治动手，余治也不可能对高师伯下手。
“后来……后来我见师父倒下，就想去救，直到腿上又中了一箭，被余治的人抓住了，余治说让我和师父断绝关系，加入他们就给我一条生路，我抵死不存，另一条腿又被射了一箭。
余治把我押在师父面前折磨我们，师父不忍我受苦，破口大骂那余治，说他这个前朝余孽痴心妄想，就算当今天子亡故，皇后娘娘也足以主持大局，他没有一丝一毫机会，余治就是听到这句话后，恼羞成怒，从护卫手上取出刀剑，杀害了师父……
我吓坏了，当时不知道痛，只知道哭，余治说了什么我也没听见，直到胸口中了一箭，我就昏死过去，后来醒来发现我没有死，余治也不见了，我就把胸口的箭拔出来，拼命想爬出去报信……再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常景青低着头，七分真三分假地讲起当日之事，说罢又泪眼朦胧抬起头，看了唐宁一眼道：“唐师弟，你杀了我吧，都是因为我，才害死了师父……”
“常师兄，高师伯既然用命救下了你，你就不要再寻死觅活了，好好活下来才是正事儿，你先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
唐宁盯着常景青安慰，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儿什么异样来，只可惜常景青此刻泪流满面，实在看不出异样来。
“唐师弟，师父不在了，一想到师父是因我而死，我都不知道还怎么活下去，呜呜呜……”
常景青扶下身子，眼泪止不住流下。
为了不让面前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发现破绽，他已经激发出最大的演技，尽量少和唐宁对视，最好就是哭个不停，让他看不清自己的眼睛和神情。
“常师兄，我已经给龙虎山写信了，龙虎山很快就会派人下山，这些事你到时还要给他们讲一遍，为高师伯守孝也要人，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唐宁望着再度低下身子去的常景青，终于发现了一点点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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