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石麦提议：“要不，去一趟船厂，再爬一次烟囱。
这应该不会惊动敌特，我们可以说是为了调查林家栋自杀之事再次勘查现场。”
陈力胜说：“那还得我和老郑、小许过去，都是原班人马，熟悉情况，也不容易引起敌特的怀疑。”
继续往下讨论，专案组决定同时对另外两个方向开展调查，一是那个突然失踪的古巨龙。
还有就是需要通知“101工程”指挥部注意严密防范。
敌特方面接下来肯定要盯着鱼雷快艇的图纸下手了，如果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不要惊动对方，专案组会顺藤摸瓜，把隐藏的敌特分子揪出来。
这时已经是下午四时半了，不过九月上旬的江南地区天黑得晚，陈力胜三人驾了一辆三轮摩托驶往江南造船厂。
直接开到铸造车间。
船厂方面尚未接到工程指挥部的通知，因此还没解除对烟囱的封闭。
上到烟囱脚手架顶部，借用望远镜居高临下观察，三号船台果然可以看得很清楚。
用陈力胜的话来说，比他几个月前爬到吴淞口水塔上，观察敌军炮兵阵地的条件要好得多。
次日，即9月7日上午，陈力胜跟江南造船厂军管组取得联系，从厂保卫处抽调人手协助调查。
厂保卫处挑选了五名成员，听候专案组调遣。
焦允俊给他们开了个短会，没透露真实目的，而是说根据上级领导的指示，林家栋案件需要进行复查，所以惊动诸位同志，请大家大力协助，争取尽快把案情搞清楚。
然后，由侦查员郑松柏向与会人员交代需要了解的情况：
在王清水案件发生前一段时间内，是否有人经常在烟囱周围转悠？
散会后，那几位立刻行动。
下午两点开碰头会时，已经有七条线索报告给陈力胜，其中一条引起了三位侦查员的注意。
抗战胜利，国民党从日本人手里接收了“三菱重工业株式会社江南造船所”后，对船厂的车间、工段进行了重新组合。
撤换了一些日本侵略者任命的行政管理者和技术人员，安插了一批官方人员。
其中有一个名叫何志东的“三青团”骨干分子。
现在，这个姓何的进入了专案组的视线。
东海解放后，人民政府接管江南造船所，易名为江南造船厂。
根据上级指示精神，有历史问题的人员应立刻调离重要岗位。
何志东就被调到铸造车间当了一名翻砂工。
这人以前是国民党上海市社会局的一名干事，没干过一天体力活儿，这回让他干重工业行业中出了名的苦力活儿，自是颇有怨言。
次日便不来上班了，还放出话说，老子辞工还不行吗？
他哪里知道，像他这种有历史问题的主儿，官方怎会就这么便宜了他？
辞工后的第三天，一封落款为江南造船厂军管组的挂号信寄到了何家，信中警告：
乖乖回厂去干翻砂工，通过劳动改造旧思想，否则即行逮捕！
何志东无奈，只好遵命。
像他这种以前指手画脚颐指气使的主儿，到了一线岗位自然没有人搭理他，再说活儿太累，空闲时间他赶紧休息还来不及。
两个月下来，他有些习惯干这种苦力了，再说风声渐紧，工余时间他不敢躺下休息，跟大伙儿坐在一起又觉得无聊难堪，就到车间院子、门口去转悠。
所以，当保卫处人员下车间调查可疑情况时，许多工人都提到了此人。
当天晚上，郑在下班途中被捕，立刻押解专案组驻地讯问，同时指派侦查员前往其住所搜查，搜出军用望远镜一副，据其家属说是何志东最近拿回家的。
那边，何起初不承认涉案，待到望远镜拿过去，便缴械投降了，承认其受他人指使，攀上已经搭起了脚手架的烟囱顶部。
用望远镜观察三号船台的情况。
他以前干过三年船台管理员，对该船台比较熟悉，画出了船台草图，并用英文和阿拉伯数字写下了相应数据。
第二天，他按照指令前往八埭头“沪东状元楼”与一个男子会面。
他拿去的草图在对方眼里属于幼儿涂鸦，那人拿出一个本子，对照的数据又画了一幅，然后给了何志东八十万元，加上前两天接受指使时人家给的二十万元定金，这茬活儿的全部报酬是一百万元。
侦查员问了那人的相貌特征，跟方佳树所说的那个在永安公司三楼被他们窃走皮包的男子完全相符。
何志东并不认识此人，是指使他测绘船台的那位——“恒缘堂”管事古巨龙通知他去八埭头“沪东状元楼”交接草图的。
以前他在国民党上东海社会局当干事时，经人介绍与古交了朋友。
喜欢拈花惹草寻花问柳，但干得又拖泥带水，经常惹出麻烦，都是古巨龙帮他搞定的。
这次古巨龙找到他要求他提供帮助时，尽管他知道这事比较危险，还是一口答应。
当时，古巨龙之巢给了他二十万元定金和一架美制军用望远镜，看他拿着望远镜那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说干完这桩活儿后，这架望远镜就是你的了。
古巨龙没有说这是为哪方面干的活儿，以及为什么要干这桩活儿，也没有问。
他以前在社会局当干事时，日常工作就是跟社会上的三教九流厮混，从中了解情况，因此他是懂得这一行的规矩的。
两天后，他完成了草图，交货领钱，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
哪知，几天之后又接到古巨龙的电话，要求他再搞一次相同的测绘。
何志东并非特务出身，没有接受过特务这一行的训练，技能自不必提，心理素质更差，这种活儿干一次已经心惊肉跳，再干一次，那不是要吓破胆了？
当下拒绝。
古巨龙把赏金提高到一百五十万元，他还是摇头。
这下古巨龙恼火了，他可是在程达开跟前拍了胸脯的，于是就威胁说，你之前已经干过一次，这次如若不干，人家会把前头你干过的那次密告共\/产\/党。
何志东无奈，不得已答应再干一次。
只是那份底稿已经销毁了，他的记性又不大好，只好溜个空子又上了一次烟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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