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未见一面的男人，脸色苍白如纸，安安静静的闭着双眼，竟是如此狼狈，不复之前的矜贵。
萧牧辰趴在军榻上，战袍已经脱去，雪白的里衣被鲜血染红，全身布满了刀伤，有深有浅，因为没有及时包扎，发白、化脓的伤口不在少数。
但最致命的还是后背的那只冷箭，长箭杆用的是上好的硬木制成，由反复刷过桐油大漆，光滑油亮，寻常刀剑难以着力，用手拔出只怕会受到二次伤害，累及肺腑。
顾芮芮观察了一番中箭的部位，还好不是脊椎，偏了一些，这是顾芮芮内心稍安，可纵然这样，箭镞这么深，拔箭时不小心触到动脉及神经，还是功亏一篑。
箭镞是不寻常的紫红色，泛着妖冶的光芒，就算顾芮芮不是学医的，也明白这一定是浸染了某种毒药的颜色。
她看着这恐怖的箭，箭镞深深刺入肉体，想着天不天狼箭的不过是传说罢了，顾芮芮从来不信什么传说，只信眼前看到的事实。
拔箭难度太高才是军医们不敢贸然出手的原因吧。
顾芮芮并没有耽搁太久，她明白这箭越早拔出，对萧牧辰来说会越好，何况他还中着毒。
“他这样虚弱的身子，等下拔箭估计挺不过，你去戒指看看有什么好药，什么好用什么。”顾芮芮用密音传入狮子。
不是不相信军医的医术和药草，而是她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药材来医治昏迷的萧牧辰。
狮子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趁人不备，溜进了顾芮芮的戒指。
“你们都退下吧，我来拔箭。”
“姑娘这可是天狼箭啊！一个不小心，可……”
军医们不可置信的看着顾芮芮，这姑娘瞎说什么呢？
他们行医一辈子的老军医都不敢拔箭，她一毛头姑娘敢拔箭？
这可是我们大盛威武的夜将军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你们说的我知道，本姑娘心中有数，我不会让他死的。”
顾芮芮说的很笃定，“有我在，你们的将军一定不会死。”
其实顾芮芮心中也慌的不行，她哪里有拔天狼箭的本事？
不过是仗着全能的狮子罢了。
军帐中空气并不好，萧牧辰应该不喜欢这么多人围观吧。
他是强者，怎么喜欢让人看到他虚弱的时刻？
这时萧牧辰听到了顾芮芮的声音，也强迫自己悠悠转醒。
他脸色蜡黄苍白，伏在军榻上低声说道：“军医，副将……出去。”
副将满眼担心：“将军！”
萧牧辰镇定如常，“按顾姑娘吩咐做，本将只信她一人。”
众人听到萧牧辰这样说，就明白顾芮芮没有撒谎，他们的确是好友，于是齐声答应，都退出了帐外。
偌大的军帐只剩萧牧辰和顾芮芮两人了。
顾芮芮走到萧牧辰身边，坐在军榻上。
“你……来了。”
萧牧辰声音有些嘶哑，眼神晦暗不明，可内心涌出的是温暖和感动。
他就知道，她不会真的丢下他。
顾芮芮颔首：“嗯，不放心，来看看。”
萧牧辰的大手将她的手握住，她身体一滞，连忙将手抽出来。
可萧牧辰的手劲大的很，顾芮芮并没有成功。
“松手。”
“绝不。”
看着固执的萧牧辰，顾芮芮狠心开口。
“刚才我没有说明白，现在我再说一次，我并不是不放心你，而是不放心这里的战事。事实证明我来对了。”
如果她今日没有及时赶到，等待大盛军队的将是惨败。
冷眼的顾芮芮让萧牧辰眸色一暗：“芮芮，一定要这样与我说话么？”
感受到萧牧辰手一松，顾芮芮连忙将手抽回，冷笑。
“你我之间，已经结束了。”
这话出口，顾芮芮心中像是被人撕裂一般，很疼，萧牧辰也是一样。
萧牧辰怔怔的看着顾芮芮，觉得此刻的顾芮芮冷漠的像是旁人。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日的事情，我很抱歉，错怪你了。”
萧牧辰觉得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主动服个软，好像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她别在心存芥蒂了。
可顾芮芮听在耳中，却觉得刺耳，那日的事情可不是错怪她这么简单的。
“有些事情并不是道歉就可以过去的，你应该明白的。”
顾芮芮说的很平静，眉眼平静，只是微微紊乱的呼吸暴露了她心中的波澜。
萧牧辰神色微暗，双眸平添了几分慌乱，咬牙道：“我不明白！”
顾芮芮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将眼神望向别处：“萧牧辰，你流了不少血，过往之事先放一边，你别再说话了。”
她不想看到萧牧辰倔强的支撑着受伤的身子，用这样乞求的眼神看着她，她怕自己会心软。
事实上，萧牧辰的身子的确到了临界点，精神也有些恍惚，可有些话，他不吐不快，感到生命的流逝，他怕他心里的这些话，要是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天狼箭的厉害，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会死，可顾芮芮的到来，给了他希望，比起死亡他更期待顾芮芮能够原谅他。
“芮芮，请你再信我一次，你要的尊重我能做到，你在我面前使小性子也好，生气也罢，做你自己就好，朕会一直包容你……请不要轻易放弃我，我不能没有你，至少在我活着的这几天，不要放弃我……”
萧牧辰这样低的姿态，是他这些年来的第一次，可他并不后悔，满眼都是害怕顾芮芮离去的慌乱。
这样的话，出自这个高傲男人的嘴里，顾芮芮很吃惊，这样的萧牧辰让他感到陌生，好一会儿她才动动双眸，心再也硬不起来了。
“一码归一码，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但你的伤……”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只知道，这样的话，她突然说不出口了……
“你一定要这样说么？”
萧牧辰突然出口，打断顾芮芮的话，眼神怔然：“你就不能在我死前，原谅我？”
毕竟他没有几日可活了。
“我说……”顾芮芮还想再说，唇上却突然一热，萧牧辰用力的吻着她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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