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怀疑，荀澈他一直以来久病不愈，都跟你脱不了关系。”
荀钺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继续跟她解释，“是，我的确早有准备，可我还是顾念亲情，并没有即刻下手。如果我一早就开始给他下药，你不可能诊治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你是何时开始下药的？”
“从你入住承仙宫后不久开始。”荀钺眼眶泛红，态度真诚。
“竟已有一月，一个月了我都没有发现。”药水浸泡，药效本就慢慢才会显现，苏藜自是顾不得那么多，一味地开始责怪自己。
“苏藜，我真的没想过杀他。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好起来，然后娶你。”荀钺柔下声来，压着她肩膀的双手，止不住地去将她因自责而埋下的脸颊轻轻抬起。
苏藜惊觉地躲开，“你的话，真真假假我不想再听。”
荀钺大为恼火，“你相信我，我早就说过让你维持荀澈原状就好，他一旦康复过来，会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苏藜苦笑，“好，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可以了吧。”
她已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她奋力地挣脱开荀钺，想要夺门而出。
荀钺一把将她抱住，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阴狠、是我卑劣，是这皇宫太过污浊，我不该将你卷入进来。”
他用宽大的手掌用力地扶住她的脖颈，似是在束缚，又似在慰藉。
苏藜无声反抗。
荀钺将她拥得更紧，“怪我，七夕那日，该再处理得妥善些，将你送出宫就好了，你也不至于要面对这些……。”
不知为何，苏藜心中明明怨怼至极，可听到这些话满腹的委屈和哀愁似要喷涌出来。
她强忍住眼泪，她不愿在荀钺这个薄情寡义的人面前流泪。“你放开我，让我走。”
荀钺仍不愿放手。
“你放开。”苏藜用极冷静的声音跟他说道：“我不会去陛下那告发你，此事也不想再跟任何人提及。”
荀钺摇头，他的确不能让苏藜去告发他，但此刻他心中在乎的似乎已不是这些。
“今后，我们各不相欠，我不想再看到你，也请你对我视而不见。”
苏藜眼神黯淡，言语冰冷，字字句句都刺痛荀钺心房。
他僵直地站在原地，再无立场理由去阻拦她，任由她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原来这就是情爱，十八年来他都未曾有过这种体悟，可为何偏偏在这时，偏偏是此人……
但他荀钺又岂会是轻言放弃之人，厌他也好，恨他也罢，且容她先消化了去。
知无缘分难轻见，但山水自有相逢。
苏藜，你总归逃不开我……
佛寺干戈晖落尽，山雨欲来风满楼。
回到皇城后，按照丧俗，荀澈的尸身需停灵至离世的第七日，方才能举行隆重的发哀仪式。
太子丧礼，钟声三万杵。
悲怆的钟声不断响起，整座邙城都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
即便不悲不戚，好歹装也要装一下子的，可有人偏偏连装都懒得装。
颍王府偏殿内，东方虽穿着素服，可手里的茶盏里却乘着美酒，见荀邕参加完了发哀仪式回到府里，他赶忙上前。
“殿下，你可回来了，如何，如何，陛下可有宣读处置荀蹇的诏书？”东方仍然是那副醉醺醺，放纵不羁的样子。
“发配南疆，永世不得回朝。”荀邕不露声色地回答他。
“竟然未被处死，酆帝果真还是顾及皇后的情面。”东方露出可惜的神色，“不过，他也永世不得翻身了。此去不周山，竟接连没了两个对手，搞得我都措手不及了。”
他嘴上说着措手不及，可脸上却笑开了花。
荀邕一向由着他的性子来，此刻都已是按耐不住了。“今日是太子出殡之日，东方你还是注意一点。”
东方不以为意地饮下杯中酒，“帝王之家，哪有什么兄弟情，在我这儿，殿下没必要还绷着。”
见荀邕并不搭话，东方甩了甩长袍，拉起他就要往屋内走。“殿下莫恼，东方还有要事同你商议。”
进入里屋，东方的脸上总算透露出了些许肃穆之意。“殿下，如今朝廷局势愈发明朗，您眼下的局面与荀蹇当初几乎无异，利弊皆有。”
“我明白。”荀邕心中了然。
“当务之急，是要做选择。”东方点了点四方桌桌角的一端，说道：“皇后嫡子虽发配边疆，可其背后母族的势力仍不可小觑，她膝下并未其他男嗣，当前必定要再觅依仗。”
说着，东方手指又移至桌角另一处，“端妃背后则有韦氏家族，其兄韦曜即便身死，在朝廷之中仍受尊崇，其旧部亦遍布各处。可她家荀钺、荀麟两位适龄皇子都不成气候的样子，她如何决策且要再看。”
“荀钺近来行事有些难测。”荀邕轻微皱了下眉。
东方浅笑，“我早说过，荀钺此人或许并非他表面所呈现出的那般。只不过他眼下除了端妃，并无靠山，但端妃是否有心介入局势，目前还不明朗，且她还有亲儿子荀麟呢。他二人，若要争上位，恐有一场内斗在先。”
“还有，他们俩都同那济安神女苏藜走得极近，想来应有些打算。”荀邕觉得有理，又继续陈述起自己的想法。
“若是有目的地接近苏藜，无非是想要探得太子病情。如今太子已死，苏藜的身份已不再举足轻重，但听闻了你们祭天大典以及太子遇害一事中的种种，我看此女定不简单。”
“接下来，我会好好研究研究这个苏藜。”东方饶有兴味的样子。
荀邕点头赞同，“父皇对她极为看重，这女子也确实有些本事，日后指不定还会掀起波澜。”
“再看看这第三头势力，萧相。”东方重重地扣了扣第三个桌角，“他一直明里支持荀蹇，背地里却不断招纳各方势力， 心中究竟有何谋算，实难猜测。这段时日，他都借旧病之由推脱了诸多朝廷之事，表面上似有退隐之意，但我认为绝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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