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月老人笑道：“容器非物，故神思永存，你看。”
平月再次拂手，一片镜花水月出现在二人的身前。
林南向里看去，水幕显现出一片和谐的画面。
画中，人人笑颜，长幼有序，青老有德，往来皆是和气。
田里有稻，稻下鱼游，田边牧童骑牛，夫妇劳作。
镇里瓷瓦木墙，无长远围墙，大门敞开，无门锁勾挂。
林南哑然，这不就是大同社会吗。
人类群体的最终目标。
“你在看。”
平月再次拂过水幕。
画面骤然一变，背景换成了现代社会。
灯火阑明，深夜歹徒藏身阴暗角落，门户紧闭，无人敢走没有光亮的地方。
男女眼中无光，为生活到处奔波，内心越来越扭曲。
前人施压给他们的，他们会施压给天真活泼的后辈。
如此轮回，有人选择轻生、有人选择疯掉。
人才也会被名声所打压，小人也能位居高位。
任其所不能，犹陷大网中，沉沉人生几十载，恍在修罗地狱。
林南默然不语。
“为何不愿脱离现世，进入水月天府乐园？”
“神爱世人，以建净土宿人间孤苦灵魂。”
林南长叹气，要是净土存在该多好，人死后也有好的归途。
可惜一切虚妄，都是假象。
平月老人的样貌越来越像本殿中供奉的神灵。
林南在大同社会中所见，同样有一个平月。
家庭美满，子嗣孝顺，老而健朗。
而狛犬前，平月魂火纠缠恶鬼像，面色悲苦，仿佛深陷大恐怖中，无法挣脱。
三者不知谁才是平月。
仙境一般的极乐高原，说到底只是此种污秽形成的特殊效果。
侵蚀无时无刻都存在，污秽远比在外界时隐藏的要深。
若有人能发现外界的污秽，那么进来这极乐高原，只会觉得圣洁神圣，在时间推移中慢慢被侵蚀。
林南张嘴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几只鸟雀落在平月老人肩上，他面目慈祥和蔼道：“你问。”
林南的目光变得锐利，直视平月的眼眸：“暮光公园下镇压的是什么？”
平月面露惊疑：“你能听见它的言语？”
林南无言地点头。
平月哈哈了声，说：“它为十年前从通道中闯入现世的恶兽。”
“它途径的地方人们失去灾病，沦落为无知恶首。”
“我们镇压了它，消灭了所有被污染的人类，出云责任就是净化它，让它有朝一日超脱恶躯，成为我神使徒。”
林南眉头紧皱，本殿中的神灵从里面走了出来，祂坐在木质台阶上，双手撑着脑袋，好奇地打量陌生的来客。
林南这才看清了祂的面貌，人面雀身，纤长的头发是一根根五颜六色的羽毛。
平月本人面貌逐渐向身后神灵的面相转变。
连带着平月看向林南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就像人类看向蚂蚁时的表情。
感知中，林南看清了一部分真相。
平月身上的污秽与祂同源，或者说。
平月不知哪时成为了祂的之一。
与祂同存，长生人世，永登极乐。
林南不知道，平月是否还有自己的主观意识。
若有主观意识而不被影响，长存于污秽身躯。
何尝不是另类的长生，只不过怪异了些。
“我有一想法，不知你看法如何？”
林南开口问道。
平月拂手做请的手势：“请说。”
林南说：“之前我走在大殿前一个殿的前面，遇见了一些鬼怪，他们面露悲苦，而其中有一人和我初见你时一模一样。”
平月笑道：“狛犬间所见，为过去身，过去痛苦身留在过去便好，此间乐途于现在于未来。”
“不过，老朽倒有一事很好奇，能否一问？”平月眉目微皱，这张年轻的面目看着倒是漂亮，微有疑惑时风情万种。
林南说：“你问。”
平月疑惑道出：“你所说初见，有何说法？”
林南摇头道：“没有说法，你回头看去，你看见的，就是现在我眼中的你。”
“噢？”
木洗 平月回头看去，他看见神明在朝他笑。
他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回忆中他身居一座森林之内，年轻的他对面是一位身穿巫女服的老婆婆。
老婆婆站在山间的小路上，她突然愣住，笑道
“木洗君，你见到了吗？”
木洗 平月瞳孔一缩，他看见了微笑的神灵。
在祂的身后是无数失去面孔挣扎的人影，一道线将祂与自己相连。
他看见失去面孔的水泽，神社上下所有人，只有水泽他不会认错。
水泽是个胖子，肩上有一颗瘤子。
那道身影同样肥胖，肩上有一颗瘤子。
平月面露痛苦，眼前的一幕让他对自身产生了怀疑。
神明与他相连的线是什么？
为什么神明的身后是无数挣扎的人影。
平月失去了从容，他猛地一拂衣袖，镜花水月再次浮现。
水月天府的景象浮现眼前，所有的人依然安然自居。
直到他看见了自己。
镜花水月中。
一名老者闭眼躺在椅子上，悠闲地享受午后阳光。
莫名地觉得心烦，他睁开眼看向了天空。
他看见了恍若疯魔的自己，他感到心脏漏了一拍。
周围的空间如镜花水月碎开，他记起来了。
他于狛犬前丢弃了自己。
原来他早就死了，天空的人，是他却不是他。
他留下的不是过去身，是自己纯粹的灵魂。
平月看见镜中的自己朝他挥了挥手，画面仿佛被修复。
大同的世界恢复原样，里面人人自乐，镜中的平月享受孙子的按摩。
平月状若疯魔，打理地很好的银发散作一团。
他转身看向林南，面露悲苦，一如狛犬间前的他一样。
“我早就死了吗？”
林南摇头道：“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
平月抓着头发出疯癫的笑声。
某一刻他安静了下来。
俯视众生如蝼蚁的神色再次浮现他身。
他双掌叠放横放在腹部。
他身后的神明满脸的怒意，祂着急地四处乱爬。
平月轻声说
“我已看清你的本质，圣洁无法将你所同化。”
林南站起身，他知道要打架了。
化作圆盘的石狮子化作原样，跳至平月身后化为狰狞的魔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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