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的西城门对着长安，东城门却是对着洛阳。
东城门外，一片皑皑白雪。
马车出去十里地，车夫在一家酒肆停了下来。
王楚楚突然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萦绕心头。
她说：“二爷，我先不下去了。”
段淳看了她一眼，便随她去吧。
把她带来这里，已经是段淳最大的仁慈了。
段淳下了马车，便见到王世充裹着裘皮大衣端坐在酒肆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这便是王世充的师弟段达了。
段淳开口说道：“想不到一天之内，就能见到两个洛阳新贵，段某之幸啊。”
王世充小胖脸上皮笑肉不笑：“段丞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请坐。”
他指了指方桌对面的椅子。
段淳也不客气，拉过来便坐下。
他说：“没想到你们有如此胆量，竟然真的敢来见我。”
这两个人加一起，还不够段淳一只手拿捏的。
段达一脸警惕的看着段淳，他的心里害怕极了。
现在谁不知道段淳武力之高，可以与李元霸匹敌。
若是段淳出手，自己与师兄绝无活下去的可能。
王世充却说：“段丞相，你也知道李渊成立了一个联盟，正准备对付西京。你就算杀了我们师兄弟二人，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激怒洛阳势力，与你死拼到底。
与我对段丞相的了解，段丞相绝不是这么没有脑子的人。”
段淳不置可否。
王世充脸不红心不跳道：“真论起来，我还是丞相的泰山大人。哈哈。”
段淳说道：“此言差矣。”
“哦？以楚楚的美貌、丞相的性子，难道丞相经受得住？”王世充问。
段淳说道：“自然是不行的。”
王世充哈哈大笑。
段淳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过，自古以来从没听说过卖女儿，还自称岳丈的。”
王世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王楚楚确实是被他卖掉的。
王世充干笑了两声：“实在是形势所迫，楚楚确实是为了我们才入了段府的。不过我听说段丞相一向对女人不错，想必不会亏待她。”
段淳说：“如果你真要认这么亲，也不是不行。不过有几件事，我得告诉你。南阳公主是我第一个娶的女人，当初，杨广被困扬州，就是我的手笔。李秀宁是我的第六个夫人，如今我要与李渊针锋相对。你还想当我的老丈人吗？”
王世充愣了一下，你这是专干老丈人啊？
段淳继续说道：“当初因为王楚楚，我让你们过了东岭关。如今我把她还给你们，你们将东都让给我，如何？”
王世充说：“你在开什么玩笑？”
段达忍不住插话道：“这世上也只有你把女人看那么重！一个王楚楚怎么可能换得了东都！”
王世充深以为然，他的女儿已经没有价值了。
王楚楚在马车里是听得真真切切。
她的眼里落下两行泪。
早就说了不来了，坏二爷，坏二爷。
她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咬二爷。
段淳说道：“这个玩笑确实不好笑。你们找我来做什么？只管说吧。”
王世充说：“我们东都想与西京联手，平分天下。”
段淳愣了那么一会：“与你们联手？”
“没错。”
“皇位只有一个，谁来坐？”
“平分天下，自然是有两个皇位了。以太行、潼关、襄阳为界，西边归你，东边归我，如何？”
“这当然不行，自古以来只有一个中国。”
王世充又说：“如此，我们先合力对付其他势力，等天下只剩我们两个势力的时候，再决出胜负！”
段淳冷笑连连，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与你王世充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段淳说：“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请说。”
“你去把许国给灭了。”
王世充确实对许国的怀州虎视眈眈，但是许国的兵力也不弱，如今已经有十数万之众了。
就连窦建德想要对付许国，都没有那么容易。
王世充曾经派兵渡河，对怀州做过几次试探性进攻，渡河没多久就被击退了，灰溜溜的回东都去了。
王世充摇摇头：“我只对河南之地感兴趣。此次，我与你联手击退李唐联军，你帮我取襄阳，如何？”
对于这个提议，段淳自然是不可能答应他的。
襄阳是小梁王萧铣的地盘。
萧铣已经有归顺西京之意了，如何能让王世充吞并襄阳？
王世充如果占据襄阳，那么段淳想要再兵出川蜀，顺长江而下可就不容易了。
这无疑是将咽喉要地拱手让给王世充了。
再说，王世充也不一定能在自己与李唐交战的时候帮上忙。
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怎么敢提出这个交换条件的。
段淳说：“王世充啊王世充，你在东都打的算盘，我在西京都听见了。”
段达在一旁解释道：“师兄，他是说你算盘打得太响了。（这是演义，历史上北宋才有算盘）”
王世充微微回头道：“我听得懂，不用你解释。”
段达讪讪的闭上嘴。
王世充说道：“可惜，本想与你联手，奈何你没有兴趣。我已经先礼后兵了，日后你可别怪我与李唐联手。”
段淳说道：“这是自然。你也别怪我其他人都不管，专打你了。明年春天一到，我必兵出潼关直取洛阳！”
王世充啊了一声，脑袋里闪过许多疑问。
你不率先对付李唐，跑来东都做什么？
段达暗叫不妙，若是到时候河北军也来攻，东都如何抵挡得住两大势力的围攻？
段淳哈哈大笑起来，这狗日的王世充，吓不死你。
他站起身来说道：“告辞了！”
王世充伸了伸手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段淳已经上了马车。
王楚楚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叫了一声爹爹。
王世充这才知道王楚楚也在马车中，那刚才那番话岂不是让楚楚都听了去？
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反而微笑着说道：“楚楚，想死爹爹了，你来了，怎么不下来见爹爹。”
王楚楚只是说了声保重，便重新回到马车里：“我们启程吧，二爷。”
“好。”
方才王楚楚那声爹爹，好像就是诀别。
八宝马车离去，王世充若有所失的立在风雪中。
不一会，他便回过神来，露出释然的笑。
“一个女儿同王图霸业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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