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炉”体育场门口，大量的安保人员会对每一个入场的观众都极尽检查，生怕有人将武器和危险物品带入。
一般情况下，入口处的检查不该这么严格。
毕竟是座上万人要进入的体育场，开放入场时的人流量足以攻破一座小型城市
但由于这场游戏内两次剧烈的爆炸袭击——玩家干的，以及城内动荡的局势——也是玩家干的。
足够的安全保障措施确实是必要的。
但换到有观众退场时，就没什么人在乎了。
这是一个责任划分的问题，在场内出事他们作为安保团队是要负责的。
而你离开了体育场，在外面干什么，就和他们无关了。
比起离开的人流，安保人员更在乎仍在场内的观众有没有造成危险的可能。
在这种前提下，混在离场的人群中，古谋很顺利的与小白汇合。
将地下的“影像处理室”的烂摊子给“处理”了之后，古谋迈入了他曾来过的，属于【林朋】的那间休息室。
但没想到的是，这位马上要参加决赛，挑战剧本boss的玩家，第一句话就语出惊人。
....................
“你打算不穿装甲打决赛？”
陈旧的休息室内，古谋僵住了正在活动着的双手，有些不敢置信地询问道。
这位马上要参加决赛的玩家，居然决定在一场名叫“铁拳大师赛”的决赛，抛弃标配的装甲，肉身上场。
林朋却没表现出多少情绪波动，只是坐在生锈的座椅上，默默给双拳缠着绑带。
休息室内坏了一半的灯管没有人来维修，闪烁的冷色灯光让空空荡荡的房间有些凄凉。
与麦克斯门口挤满的记者不同，这边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关注。
偶尔想来拍张“对照组”照片的人，也被赶了回去。
不用多说，看好林朋可以赢下这场决赛的人，无限接近于零。
实话实说，在这个剧本中，麦克斯的战斗力也不算高到无法接受。
与在【飞沙镇】见过的那位，拥有不死特性、擅长各种武器且战斗经验丰富的康利相比，麦克斯是战斗力怎么都算不上无法解决。
但问题在于，想要赢下铁拳大师赛，就必须在拳击台上，正面击败对方。
麦克斯也许不会用枪，不会用刀，甚至腿技、地面技都不精通。
但真的想在擂台上，以拳击规则下战胜他，难度依旧极大。
而在这种前提下，还要自我限制，更是找死的表现。
此刻，包括那位酒鬼教练的团队成员都被林朋打发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古谋和林朋两名玩家。
“提前说好啊，我东西也给你了，信息也提供了，接下来最多只能保证比赛过程不会被其他人影响，但最后打不打的赢还是得看你自己啊。”
之前为了维持逼格，古谋好半天没说过长句、进行过吐槽，这时候总算逮住机会开始宣泄。
而林朋却依旧低头检查着拳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突然扯开了话题：
“你还记得体育场门口那个雕像吗？”
“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看雕像没穿装甲，然后突然决定学一下……”
古谋自然记得对方所说的是什么，立在“高炉体育场”的门口那座铜质雕像，一位体格精瘦、赤裸着上半身的青年拳手。
林朋的叙述丝毫没有被打断，他扭动了下手腕，慢条斯理地接着道：
“那个雕像是某位几十年前的传奇拳手…..现在估计已经不在世了。”
“在装甲格斗刚刚发展的那时，规则也没现在这么完善，许多装甲都非常…..狂野。”
林朋摊开双掌，似乎没有找到更好的形容词，略微顿了顿：
“而铜像上那小子，居然选择不穿装甲参加比赛…..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酒馆里甚至开设赌局，就赌他什么时候死。”
“当然，你肯定猜得到，那小子没死，反而赢下了一场又一场比赛，最终成为了传奇。”
“后来体育场建成时，还搞了座铜像放在那。”
“等他成名后，有记者问他，你为什么选择不穿装甲呢，会有什么优势吗？”
“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古谋靠着墙，将面具在手中把玩，他当然看得出对方没有期待自己开口，只是接着倾听对方的述说。
“那小子说：1秒……”
“是的，那些老旧的装甲虽然力量极大，但与肉体的配合并不完美，大脑的决定到真正出拳总是有这么1秒左右的空隙。”
“他就靠着这个每次都能快人一步，并最终赢下了无数冠军。”
林朋似乎终于做好了准备，满意地将拳套分别戴好。
“你先等会。”古谋却没这么平静了，“难道这么几十年那些格斗装甲都没发展吗，更别提你决赛对手是那什么一体式机甲。”
“当然，有进步，我研究过了，哪怕是一体式，毕竟不是神经连接那种，延迟肯定还是存在。”
林朋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似乎声调都没什么起伏。
“有多长？”
“0.3秒吧……乐观点来说的话。”
古谋略微有点没控制住表情，揉了揉头发，抬头却又看见对方认真的表情。
这种荒诞感，就像有人一脸正经地来报案说自己被一条美人鱼绑架了。
“这点反应速度的差距能有多大差别？我知道能成为优势，但你考虑过劣势吗，他那装甲提供的各种加成……”
古谋确实不太能理解了，双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走近两步接着问道。
林朋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站起身来，没有看向古谋，目光透过另一侧的全身镜，似乎通向了遥远的过去。
“现在的我跟十五年前的我，差距……就差不多这么大。”
零点几秒的反应速度差距能有什么区别？说真的，古谋没有太过具体的概念。
对普通玩家来说，这可能就是网络的一点点延迟，没睡醒后的精神萎靡，或者刚吃完饭的略微迟钝。
但对林朋来说，这是他漫长职业生涯后不可避免的机能退化。
普通人的反应速度大概在220-240毫秒，而职业选手的平均值在120毫秒左右。
当然，具体到团队中的不同位置，所要求的反应速度也是不同的。
其中要求最高的，必然就是各个位置的主c。
这个位置在不同游戏中有不同的称呼：中单、一号位、狙击手、大将。
在神经连接游戏中，传统键鼠游戏下关于设备、网络的限制不再存在。
反应速度的的差距愈发明显。
对于会遭到最多威胁与针对的主c，被攻击前能否交出保命的技能或装备，往往就能决定一场对局的输赢。
有的人就是可以用狙架住像素点级别的缝隙，而有的人被从大马路上干拉也会开不出枪。
这是难以锻炼、无法改变的，属于天赋的领域。
同时，也是属于年轻人的领域。
现年三十四的林朋当然算不上多老，但对于电竞选手这个完全的青春饭行业，他已经是个绝对的老人了。
跟他同时出道的选手几乎全部已经退役，转为主播、解说或者其他从业者。
而他依旧站在这里。
从出道时队伍绝对的主力c位，到职业中期成为开团手和指挥，到现在更偏向于辅助和肉盾。
你可以说林朋在一次次妥协，但我更乐意称他在任何情况下，都在用着最大的努力为战队做出奉献。
损坏的灯管再次闪烁两下，突然熄灭了，留下休息内的一小块的昏暗区域。
在那之中，佩戴好拳套的林朋脱下外衣，对着镜中的自己开始热身。
古谋并不是个擅长正面战斗的玩家。
自然也就不具备那些战斗中积累出的直觉。
但面前之人的“气势”“战意”与“信念”无疑全部传达给了他。
【林朋】，这位征战职业赛场十余载的老将，面对一场普通游戏中的比赛，也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不该再打扰他了。
古谋离开了休息室，听着广播中“下场比赛即将开始，请观众尽快入场”的声响，走向了出口。
吃着热狗，喝着啤酒的客人们走向场内，准备去观看这场他们心中没什么悬念的决赛，迎接冠军的诞生。
而古谋逆着人流，离开了这座宏伟的“高炉”体育场。
两侧的保安只把他当作某位伤心的哈迪粉丝，其中一位还跟古谋表示了遗憾。
雨已经变小了很多，乌云似乎也不再那么厚实。
待走下长长的台阶，古谋转过头去，看向了大门口外的那座拳手铜像。
那位永远出着拳的青年，没穿装甲的身上满是伤害，眼神中的战意，似乎能穿越时空，投向体育场之中。
微微低头致意，古谋将面具取下，几步便走上颇为冷清的人行道中，将自己融入了黑夜。
将光明下的擂台留给战士吧，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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