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会富脸色讪讪，嘴角扯了扯小声嘀咕，“消停点就消停点，老夫是看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与你计较。往后可别再挑拨离间我师徒二人的关系了喔。”
众人：“……”
两人被带到京兆府，方进门便有黑黢黢的上百人头撞进眼眸。
楚会富惊得下巴都合不上，里面有不少熟悉的身影。
官兵说抓说书人，还真是……把说书人一网打尽，全捞进京兆府啊！他们说书的，什么时候有这样大的出息，被上面的人如此重视。
“跪下！”两人被带到和那群人一起，统一跪在地上等着审判。
上头已经坐着京兆府尹李钧，目光所到之处，众人全部缩回脑袋，不敢多言。
魏胤漓垂着眉，按照刚才禁卫军抓他们的意思，那她身边这些人，应当都是京都的说书人。
抓了那么多人全部堆在京兆府，看来事情有点棘手。
她来这里，也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做说书人，按道理也就是这一天时间。不知道，她说出来，能不能全身而退？
“哎呦~官爷，下手也忒重了吧。”
身边突然跪下一人，少年龇牙咧嘴哀嚎。口中埋怨官兵一脚踹他跪下不讲理，“你肯定是看上我，见我不从，便对我公报私仇，下黑手……”
魏胤漓听着右边的少年絮絮叨叨，忍不住往左侧挪了挪。
楚会富从她身侧伸出半个脑袋，喵了少年一眼，在魏胤漓身边低声道：“京都小有名气的说书人，大胆先生。你也别怕，他看着不太正常，但绝不是断袖。”
魏胤漓差点被他这话逗笑出声，是不是断袖，谁敢保证。不过，他也的确大胆。什么都敢往外说，全场也就他自己在讲话。众人上府衙，都唯恐惹怒上面的人，他倒好，上来就大放厥词说人家公报私仇。
魏胤漓抬了抬目光，碰巧见到一老者走在李钧身边耳语。
李钧神色严肃起来，等老者往旁边一站，他立即拍下惊堂木，“肃静。”
随着他威严警告，那满是哀怨的声音终于停止。
魏胤漓总算觉得耳根清净了不少。
李钧上任十几年，头一次审问这么多人。心中难免有些犯怵。堂后，陛下也在听着审查，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武胤暴君之死……真是死了也不让他一个大慷的京兆尹省心。
李钧叹气，眉目一冷，开口：“堂下……皆为我朝京都说书人，也算是，有头有面的人物。今日让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想问问，是哪位，传出武胤女帝是良周帝所杀一事？”
李钧死死观察堂下众人的神色，暗中也有不少眼睛盯着，势必要将散播此事之人揪出。
魏胤漓不动神色，内心却是打起了鼓。大慷为何对此事上心？况且此事迟早会散播到民间，他们抓人盘问这一出，莫不是……
糟了！
她为了果腹讨口，竟然忘记了一事。
武胤、良周、大慷，虽三国相邻。但各国发生的急报，具体细节消息，传入各国京都，至少需三日时间。
且还单是传进帝王耳中，市井百姓，不该这么快清楚武胤亡国的消息。
准确点，是女帝具体死亡的细节消息。看来，这期间有猫腻。说不定有细作在作怪。
真是饿昏了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恐怕，一会审查起来，她该是脱不得干净。
“今日京都百姓皆知武胤国破，帝王身死。只是不知，是谁传出，是良周帝亲手杀了武胤帝？”
如此具体，连用了什么刑罚，都一一知道。陛下也不过响午才知具体消息，还是上报人跑死五匹马急速送上的。但京都百姓，却在响午前，就已经在谈论。
一切查证，都指向他们说书的。他们其中，必有人有鬼！
“是谁传的，站出来！现在认罪，还来的及，若是等本官的人查完回来。尔等再认罪，可就是按死刑处理。”
人群开始骚动，不解出声，都乱了心神。
“认罪？怎么就是罪了”
“什么罪？还要死刑？不过是……”
啪！
李钧手中惊堂木再一落，本就惶恐不安的人群彻底被吓到不敢发声，堂下陡然间噤若寒蝉。
魏胤漓神色淡漠，她，传了。
正要站出来，身旁的少年忽地往地上一滚，哭丧着嚎叫：“哎呦，是我，是我，呜呜呜~我错了，我认罪，我伏法，我错了，呜呜呜。大人~饶命啊大人~草民真不是有意胡言乱语的。大人~”
少年如同蛆虫在地上仰着头，一把鼻涕一把泪，轻咬红唇，悔改之意四个大字就差写在脸上。
“大人~草民再也不敢胡编乱造了。草民认罪，还请大人从轻处罚。”
魏胤漓看着少年这副模样，越发觉得他稀奇，能屈能伸，假以时日，必成一方人物。
堂上，李钧冷笑，“本官自会酌情处理，只是传播的，不止你一个。”不过是第一个站出来，算他识相。李钧盯着一个个像鹌鹑瑟缩起来的人，继续道：“还不站出来。”
魏胤漓吐出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站起。没想到，楚会富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魏胤漓扭头对上他那副笑嘻嘻的嘴脸，面无表情又转了回去。径直走到哭唧唧的少年身边跪下。
楚会富弯腰弓背，“来来来，让让让让，哎~我徒弟，徒弟等等为师。大人！这少年乞儿，是我徒弟。他若有错，是我做师父的不对！草民伏法，草民知错！还请大人，处罚我，不要处罚我家徒弟。”
说着，他一踢袍子跪了下去。
李钧蹙眉，见他跪在魏胤漓身边，总觉得他有古怪。不，三人，都古怪。
魏胤漓默不作声，态度疏离凉薄。
须臾，人群当中，又陆陆续续站出几人。后者和前三人不同，他们站出来都是安安静静，畏畏缩缩不敢造次。
不过片刻时间，堂下便分成了两派。
“来啊，把他们分别带下去。”李钧看着招认差不多了，指挥官兵带他们去向不同的地方。
魏胤漓暗中观察，稍稍放缓脚步，反正她有腿疾。慢些，也无妨。
众人被带走，李钧进入堂后跪下，“陛下，下官必然严查，找出最早散播之人。”
萧逸靠着椅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在扶手上。
他没有让李钧走，也没有开口说话，一时之间，重大的威压让在场的几人喘不过气。
“其中，有一个小乞丐。”萧逸冷不丁开口，不重不轻的话语落在李钧心头。
却令他脊背发凉，“下官这就……”
“不用了，他，朕，亲自去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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