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晚上，整个京都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主街的灯笼从街头红到了街尾，鞭炮声此起彼伏，小摊边吆喝声不断。
宫里更是美酒飘香，奇花斗艳。
宫人们有条不紊的行走在各宫之间，珍馐佳肴流水一般的往大殿送。
今儿是家宴，来的都是皇亲国戚，个个盛装出席。
妃嫔们一个赛一个的努力，恨不得在自己脸上捣鼓出朵花来，好让皇帝多看自己一眼。
皇子们也精心拾掇了一番，器宇轩昂，神采奕奕，按排序坐下后，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兰霜来的时候，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神情各异。
她的身份说高越不过皇亲国戚，说低又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谁见了都得礼让三分，可这到底是皇室家宴，没几个人真正看得上她，是以殿内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兰霜也不在意，嘴角噙着淡笑，冲众人行礼后就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其实她应该和皇帝一起来的，她是皇帝心腹，不过今儿江慕入宫，被老皇帝留下说些私话，她就被打发出来了。
一盏茶后，殿外太监高喝：“陛下驾到——”
殿内立刻肃静下来，众人纷纷起身，转向门口的方向，然而在人进来的瞬间，他们的视线就被皇帝身边的人吸引去了。
江慕今日穿着一件黑底红边的宫装，上面用金银丝线绣着祥云金凤，振翅欲飞，头戴凤冠，流苏垂落，随着走动熠熠生辉，额心垂下红宝石，衬得他肤如白玉，明眸皓齿。
大殿内亮如白昼，更显得她明艳非常，甚至一瞬间模糊了美的边界，让人忘了他是男是女。
而旁边的老皇帝在对比之下，堪称面容可怖了。
眼球浑浊，眼下青黑，皮肤松垮，瘦骨嶙峋，简直看不出曾经的俊秀模样了，一看就知命不久矣。
兰霜看一眼就把目光放在了江慕身上，嗯，洗洗眼睛。
老皇帝不知道众人所想，还以为他们是在看自己，顿时挺直了身板，脚下生风的往里走。
众人行礼问安，他心情颇好的摆摆手：“平身，今儿是家宴，大家都不必拘礼。”
“谢陛下。”
众人起身落座，兰霜上前站在皇帝身边。
江慕走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看她一眼，冲她眨了下眼睛。
兰霜勾了勾唇角。
这点互动自然瞒不过底下的人精们，大家不动声色的看着，越发信了坊间传言，大公主男人玩够了，竟然看上了九千岁！
五皇子坐在席间，看着两人毫不避讳的眉来眼去，不由得攥紧了酒盏，指节泛白。
“转眼又是一年，朕越发觉得精神大好，隐隐领悟到了升仙之道，诸位瞧着朕，是不是有些仙人之风了？”皇帝屁股刚沾到龙椅，就迫不及待的询问。
兰霜：“……”
此言一出，她的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底下的人也面色各异，瞧着简直堪称扭曲。
平时大家都是演戏好手，什么昧良心的好话都是张嘴就来，可……
看着老皇帝蜡黄的脸，他们闭眼吹都不行啊！
兰霜甚至从这短暂的寂静中听到了众人的心里话。
还是江慕举起酒杯对着老皇帝道：“父皇自然是仙风道骨，超脱凡尘，这人修仙就讲究一个悟字，非看破红尘，无牵无挂之人不能参透，父皇悟性绝佳，如今显然是已经摸到仙人门槛，就等一朝踏过，得道飞升。”
江慕张嘴就来，把老皇帝哄得嘴都合不上了，隐隐露出一排大黄牙。
兰霜：“……”
拳头硬了。
“儿臣敬父皇一杯，提前恭祝父皇心想事成。”
她举起酒杯，老皇帝龙颜大悦，也举杯道：“好！还是慕儿最得朕心！”
两人隔空碰杯，一饮而尽。
底下的人看的眼皮直抽抽。
甘拜下风，真的，难怪大公主能在京都横着走，是有几分不要良心的本事的。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立刻有样学样，啪啪拍起龙屁来，一时间你方唱罢我登场，拍的老皇帝身心舒畅，飘飘然像要飞起来。
大家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兰霜在边上听得直犯恶心。
好在很快舞姬上场，拍龙屁的声音弱了下去。
老皇帝看着，心里没什么波动，他对美色已经没感觉了。
然而就在舞姬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的时候，他心里忽然一痛，眼前一黑，端酒杯的手无力的垂下，酒杯砸在杯盘上，“啪”的一声脆响，吓得众人鸦雀无声。
还是兰霜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陛下——”
老皇帝嘴唇蠕动，吐出一口血来，头一歪就要栽下去。
兰霜的把人扶住，冲着外面大喊一声：“来人，传御医！”
呆愣的众人瞬间回神，手忙脚乱的动起来，江慕眸光微闪，在人群中对上了兰霜的视线，兰霜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江慕几不可查的颔首，正准备说话，对面席位上的贵妃站了起来，“来人，把这里围起来，所有人没有本宫允许不准擅自离开，桌上的饭菜也不许动。”
外面候着的锦衣卫冲了进来，看向兰霜。
兰霜点点头：“就先按照贵妃所言去做。”
“是。”
贵妃瞥她一眼，神色不善，二皇子也站起来道：“兰公公，你离父皇最近，父皇忽然昏迷，你也难脱嫌疑，在此之前，你最好也待在此处。”
兰霜一挑眉，所以这一出是冲自己来的？真的被江慕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正想着，江慕站了起来，怒斥道：“父皇伤且昏迷不醒，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阴阳怪气？还有你们——”
他伸手一指锦衣卫：“还不赶紧把父皇移到偏殿去？”
兰霜也道：“当务之急是先救陛下，贵妃娘娘和二殿下有什么话，还是等陛下醒了再说。”
二皇子不甘心，面露愠色：“放肆，本殿下——”
“闭嘴！父皇情况不明，你叭叭叭叭什么？想弑父不成？”
江慕一个眼刀甩过去，二皇子脸色一变。
锦衣卫把皇帝从位置上抬起来，急急忙忙的送到偏殿去，御医也赶到了，还想行礼，被江慕一甩袖赶了进去：“什么时候了还行礼？父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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