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再走近些，程清霜看清楚了，确认她周围没有桑家其他的人，出声喊道：“小米。”
桑小米两只手里都提着东西，看着一副很吃力的样子，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一双草鞋隐隐有血迹渗出。
她的脚之所以会磨出血，是因为赵花妞为了省那一文的牛车钱，天还没亮便将她从家里撵了出来，徒步走着到镇上的。
“大舅娘。”
桑小米弱弱的喊了一声，突然肚子咕噜的发出了叫声，泛黄的脸透着一丝羞涩，显得极其难为情。
“你这孩子，还没吃饭吧。”
程清霜一转头，尤子悦就将两个馒头放到了她手里。
尤子悦印象中，这个小表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在桑家的日子和她原先差不多，或者更糟一点。
“谢谢大舅娘。”
桑小米放下手里提的东西，接过程清霜手里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尤子悦担心她会吃噎着，让韩景霖去买了一碗豆花递给她。
“小米，你慢点吃，别噎着。”
“谢谢悦表姐。”桑小米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程清霜见她这个小可怜样子，心中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
吃完东西后，桑小米的情绪好了一些，腼腆的笑了笑，“大舅娘，悦表姐，谢谢你们的馒头和豆花汤，我两日没吃饭了，还要干活，实在是饿的受不住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这个解释，听着让人莫名的心疼。
尤子悦印象中常听到桑老太骂亲哥哥桑富贵，很显然那个老头子恐怕比桑老太还不是东西。
“你东西买完了吗？坐上牛车一起回去吧。”
“买完了。”
许是脚太疼了，桑小米没有拒绝尤子悦的好意，提着东西坐上了牛车。
途经过药铺的时候，尤子悦停了下来，没到一盏茶的功夫，重新驾着牛车离开了。
去清河村并不顺路，尤子悦赶着牛车将她送到清河村的村口，便不再往里去了。
“谢谢悦表姐，大舅娘。”
桑小米提着东西，再次冲着两人道谢。
尤子悦掏出怀里的黑色小瓷瓶，递给她。“晚上将脚洗干净，偷偷抹上。”
她本来打算给桑小米买双干净的布鞋，又怕新布鞋会为她惹来是非，想了想决定没买。
程清霜又将自己的素帕放到她手里。
两人暖心的举动，令桑小米鼻子一酸。
“你可别再说谢谢，保重好你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尤子悦交代了这么一句话，驾着牛车渐渐远去。
桑小米紧紧的将东西攥在手里，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的牛车，才一瘸一拐的提着东西往家走。
清河村，桑家。
桑小米刚踏进院门，素来有狗鼻子之称的秦芳杏就迎了上来。
不仅没有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反而凑近了在她身上闻了闻。
“怪不得磨磨唧唧回来这么晚，说，偷吃了什么？”
她一脚将桑小米踹倒在地上，手里的东西也掉落在地上。
桑小豆急忙跑过来，解开袋子翻找，摸出一包饴糖，满心欢喜的走开了，全然没想过要伸手扶下桑小米。
桑小米刚想挣扎着起来，秦芳杏一脚狠狠的踢在了她肚子上。
疼的桑小米脸色瞬间煞白，嘴里却不敢发出声音。
挨打于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饭，深知自己发出声音，只会换来更重的惩罚，捂着肚子护住尤子悦给的药膏和素帕。
“小东西胆子大了，学会了偷嘴儿。”
秦芳杏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桑小米已经被饿了两天，指定是受不住了，这才大着胆子偷买东西吃。
她蹲在地上将东西翻找了一遍，果然除了十五粟米和十五高粱面，以及三斤猪板油和被桑小豆拿走的饴糖，再无其他。
“死丫头，你说不说。”
桑小米艰难的开口，“大伯娘，我没有。”
秦芳杏蹲下来，用力捏住了她的小脸，强行掰开了她的嘴巴。
“不仅偷嘴，小小年纪还学会了撒谎，没偷吃，你牙齿里面怎么会粘着东西。”
桑小米被她狠狠的丢开，不得不张口解释，“是我在街上捡到一个妇人不小心掉落的馒头。”
“啪。”
秦芳杏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桑小米的脸上，脸颊顿时红了，嘴角微微冒着血迹。
“不说实话是吧，那我就打到你说为止。”
秦芳杏站起身子，用脚狠狠的踢在桑小米的腿上，最后用力踩在她的脚面上。
“啊！”
桑小米再也受不住了，嘴里发出了凄厉的嘶喊声。
秦芳杏之所以这么大的火气，是因为她刚被桑大柱收拾了一顿，无处发泄的怒火，自然就落在了这个谁都可以任意欺压的桑小米身上。
“大伯娘，求你别打了，我真没说谎。”
桑小米痛苦的哀求，一双眼睛无助的看向不远处坐着的尤婇华。
“娘，您救救我吧。”
尤婇华冷眼旁观这一切，吃着桑小豆递过来饴糖，母子俩自始至终都没有阻止过，仿佛桑小米对于她们而言，啥也不是。
“大伯娘，打死她。”
桑小豆小小年纪，完全继承了桑家人独有的坏。
听到她的求救，尤婇华更加冷漠了。
“没用的废物，你是蠢的吗，连还手都不知道，我怎么生出了个你这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句冰冷的话，让桑小米一颗心彻底凉透，她就不该有奢望的。
秦芳杏听完这对母子的话，更加有恃无恐了，又是一脚狠狠的踩在桑小米的膝盖上。
方才桑大柱就是这样对她的，左腿到现在还疼着呢。
“秦氏，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花妞挎着个竹篮，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蜷缩在地上的桑小米，还有秦芳杏那只踩在她膝盖上的脚，面露微怒。
“娘，您回来了，这死丫头拿着你给的钱在外偷嘴，我帮着您正教训她呢。”
赵花妞一听，立刻瞪着桑小米。
“阿奶，我没有。”
桑小米拿出剩余的十个铜板，仰着手臂，颤颤巍巍递向赵花妞的位置。
当赵花妞接过铜板后，她明白桑小米没有说谎。
“把你的脚抬起来。”
“哦。”秦芳杏这才收回了脚。
“下次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要下这么重的手，把人打伤了，打残了，以后家里的活全部都交给你。”
赵花妞也没管躺在地上的桑小米，弯下腰，拍拍布袋上粘的杂草，提着东西往厨房走去。
桑小米试着动了动，根本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门口看戏的尤婇华突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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