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亮度调到最小。
江淮然死死蒙在被子，脚趾也.......平故地蜷了又蜷。
药膏清凉温和，尤其是在伤处抹药的手指，力道轻缓，纤柔。
突地那抹清凉连绵到腰上，擦药的动作，停了。
啪——
腰肉被猛地拍响！
“江淮然，我说过不喜欢你以伤换伤！”
“我。没有啊.......”
“你腰上大坨红肿，哪来的?”
“蚊子叮的。”
时钰呵笑，旋即一把拉下被子，指向洁白如玉的后背，“这青青紫紫也是蚊子叮?”
流畅脊线，两侧白净肌肉布满青肿红伤，暗黄光照，伤肿显得瘆慌。
她仔细端看，发现拳伤大多集中在背部和腿，脖子以上干干净净。
挨打，特意避开脸蛋。
这时，江淮然缓缓道:“是......是啊。是蚊子叮，我皮肤比较敏感，一叮就肿.......”
“呵呵。说实话。”
“被打的。”
他拉上被子，虚虚凝睇:“很明显吗？”
时钰微哂，煞有其事点点头。
“对不起，我只是想弥补时钰。”
“以后少做对不起我的事。”
“我不会了！”
关了灯，时钰刚好躺下，江淮然一点点挪过来，抱紧她。
清晨一缕朝阳，须臾，阴雨绵绵不绝，顷刻坠下。
暗沉天色，雨滴拍打落地窗，嘀嗒嘀嗒，仿佛催眠铃曲。
时钰躺靠榻榻米，交叠双腿，举起手机，在.......刷视频。
摆烂。
随意抖动的脚尖蓦地一紧，她视线从手机挪开，江淮然正摆弄她的双腿，慢慢弄直，放平。
他长相生嫩年轻，说话老成持重:“时钰，翘脚抖腿，不好。”
“好。”少管我！
江淮然弯了一下眼，悠哉晃进衣物室。
过了会儿，拾掇出来一套衣裙。
他放在床边，润声含笑:“时钰，过来换衣服。”
“今天停课，外面又刮台风，不出去不用换衣服。”她说完，继续看手机。
静了片刻，江淮然小声嘀咕:“我精心准备的......”
手机啪地放好，时钰无奈道:“我换。”
“好！”
他送上衣裙，神色喜悦。
时钰摸摸布料，柔滑顺畅，质地细腻。
在衣室换上，尺寸刚好。
她不由看向全身镜。
小吊带绣一些橙红枫叶，外面搭件橙色开衫长袖，下穿半身牛仔裙。
她不算矮，身材比例完好，整套在身，竟有些光彩溢目。
踢踏着拖鞋出去，便看见江淮然仰靠在沙发，单手握着她的手机，长睫轻垂，长腿交叠，温雅又随性。
时钰绕到沙发背后，凑近观摩。
他单一件高领白衫挡住性感喉结，暗淡弱光在他精致侧脸拢上一层淡影。
指尖滑动，肆意翻看她的好友通讯录，像极了查岗。
“查到小三了吗？”幽幽飘零地语气。
江淮然耳尖稍动，回头，眸光明亮:“你换好啦！”
时钰两手分别撑住脸颊，无神的注视他:“为什么查我手机?”
“有什么东西我不能看吗？”他反问。
“你在我手机安装病毒，我弄什么你都可以看到，你有什么不放心?”
江淮然敛下眸色，嗫嚅自语:“不想和你吵架。”
“分明是你理亏。”
时钰双手拢住他，低头，搁在他颈间，轻声骂道:“变态。”
语速不快不缓，夹杂些笑意和娇冷，明里暗里的令人着迷。
清癯身躯果真被刺得僵了瞬，江淮然不适的偏头，耳垂缓慢沁红，失措似的反驳:“才不是......变态。”
“哦~怎么不是变态了?”
她伸手摁住他紧咬的唇瓣，指尖抚顺。
橙色长袖自然的贴近，江淮然闻到袖子上一股清香，沾染些药味。
“我跟你数数，手机监控，室内监控，让付泷监视我，到现在控制我的穿衣自由.......你不是变态，那就是控制狂！”
他低声道：“你之前说过不在意的......”
“不在意什么？”
“我的欲望。”
时钰闻言，笑出声来。
水晶盏不知何时点了苦味熏香，浅色窗帘拉上半侧，细微沉色天光挤入。
江淮然不明所以，悦耳的笑声在耳廓挥散不去，他又紧张得咬唇。
侧脸被扭转，他对上时钰笑意侵蚀的双眼，微怔。
“你该庆幸......”
“嗯？”
贝齿咬到软趴指肉，他耳垂红色愈深。
时钰抵着尖牙，单手支撑下颌，叹气道：“庆幸我不是个正常人。”
“时钰很正常啊......”江淮然三分心思在唇部，七分留意她妄自菲薄的话：“你之前骗我是有些不对，但时钰人很好的。”
“怎么个很好法？”
“你愿意靠近我！”
“.......”
指尖退却，时钰淡淡接回刚才的话，道：“你怎么来，随你，但我的要求只有一条，不要亲手杀人。”
“我一定不会亲自动手！”
似乎为了向她证明，江淮然调试一遍手机，客厅电视闪动，随后是血淋淋、发肉遍地的场景。
时钰旋即闭眼：“关掉。”
嘈杂声音停止，江淮然温声哄她：“这些都是北江死刑犯，已经制成神了，用不着害怕。”
“死刑犯怎么会在你手里。”
“警方和清流集团合作啊。”
时钰默不作声捏上红熟的耳垂，神色疑惑：“按你这样说，北江，岂不是遍地都是神？”
一个市的死刑犯数量，少说得有百人。
“也不全是。”
耳垂上力道刚好，丝丝痒痒，江淮然语调不太自然，“北江认同的人造神共有44位，其中分掌财富、运势、转世、赐福，有些专门负责姻缘、求子，还有些没有收入编制的杂神。总之，人造神是可以被替代的，因为神的本体保质期不长。”
.........保质期
轻松的语气，仿佛在说过期的面包。
“你说得好魔幻，和我感受到的不一样。”
“那是因为时钰不太喜欢去外面逛啊。”
“我们学校附近，我逛了！”
江淮然牵唇，执住她的手骨：“学校是北江最安全的地段，有趣的东西，一般不会出现。”
有趣的东西？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今晚去全耀广场，遇见有趣的东西怎么办？”
江淮然：“害怕吗？”
“信徒，有点难缠吧.......”
“这样啊。”他拍拍旁边的沙发垫，示意她坐下。
时钰溜溜儿转一圈，蹭地坐好：“说吧说吧。”
江淮然挨近，没骨似的埋在她怀里，活脱一条缺氧的无骨鱼。
“时钰，我们去东江上大学好不好？”
“怎么提这个......快说刚才的。”
然后，他闷声闷气道：“北江在进行清神计划，过不久便要乱套了。时钰待在北江，不安全。”
“你能全身而退？”
江淮然突地轻笑，“清神计划，本就有清流集团的参与。”
“更何况，信徒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我记得，你和一些信徒关系很好........”
“好？”他眨眨眼，专门吸她衣袖上的味道，笃定道：“那些守旧的蠢货，不过是想靠我的钱去得到他们想要的。”
“你说的是麒麟神教吗？就竹屋那群.......”
“是啊，时钰怎么知道麒麟教？”
“飞飞说的。”
江淮然眸色一变，随后漫不经心抓她手指玩，慵懒音调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因为一次大地震，神教兴起.......还说清流大厦是建立在骨堆上，而且她的表现不太信神。”说完这些，时钰低头问：“怎么了？”
“.......时钰现在和她还有联系吗？”
“没有。”时钰蹙了下眉头，总感觉哪里奇怪，她又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
从火箭三班集体退学那会儿，她就觉着奇怪。
江淮然淡淡哼声：“我说过，蝴蝶飞飞不是好人。”
他视线盯着手心里白皙软指，血管极淡，与他的手很不相同。
软，小，指骨微微突张，仿佛蝴蝶扩张的羽翼，根骨乃至手背轮廓，形状极美。
其中两指合起来掐他掌肉。
有些痒痛。
他嘶一声，娇声道：“......痛......”
“呵呵。”时钰推开肩膀上的重物，“你有事瞒我。”
“时钰问我啊，我不会瞒着你。”
她并不追问，拿起丢在一旁的手机，慢悠悠道：“好饿，我去厨房弄点东西吃。”
“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看你做饭啊。”
“给我一点私人空间，可以吗？”
“不可以。”
“............”
台风天，时钰习惯性省粮，蒜蓉生菜、炒鸡蛋再配粥，填填肚子。
菜一上桌，江淮然自动拿来两副碗筷。
时钰：“你怎么，吃饭了？”
这话一问，听着别扭奇怪，问江淮然倒是合理。
他吃食用丸能顶几天的能量。
江淮然摆好碟子，闻言轻轻抬眸，小声嘟囔：“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
“你吃根生菜，让我看看。”
时钰递上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江淮然坐下来，碎发下的眸子晶亮亮，似笑非笑，疯癫时郁美魅人，正常时不笑亦勾人。
他夹起一根油亮生菜，本就淡粉的唇瓣吃东西的缘故，仿佛上了一层莹色油彩。
“嚼起来，什么感觉？”
“脆脆的。”
“喜欢吗？”
“嗯嗯！”
“我也喜欢。”
忽然一阵椅子拖拉响，他一口生菜吞咽下肚，茫然不解看着时钰走近。
察觉她俯身，他倏地挡住自己的唇，惊声微高：“我吃东西了！！”
时钰攥住挡住的手，摁下，俯身迫近——
他头不得不往后移，另一只手将他按了回来。
距离托地紧密，四瓣相贴，温润，质和。
江淮然眸色惊惧，被摁住的手，五指发麻生硬，下意识地捧住贴进的腰骨。
他没有闭眼，浓密翘睫不时三颤一抖，沁水双瞳直愣愣凝瞩离得极近的浅褐色杏瞳。
窒息稍顿，氧气涌入。
“再吃一根。”时钰蕴笑说道。
他不经思考，照她说吃下一根生菜。
窒感再次涌来，这次不太一样。
每一次侵略，发涨的神经像是彩云，腾腾兀兀地升起又落。
“......再吃一根。”
又一次，照做。
“继续吃。”
再次，听话。
难熬的时间里，他最终闭上眼，一刹那间，任心所由。
始终颤抖的羽睫，暴露了几分慌张失措。
.......时钰，不嫌弃他吗
.......吃了东西，会有味道的........
.......亲完之后，说他嘴里有味道怎么办........
涨破的情绪，似是汹涌朝浪，催得思绪纷乱烦扰，他干脆反含回去，就着一处攫咬。
“嘶.......你干嘛咬我。”
时钰捏他下唇，轻轻推开，她的唇瓣堪比上了唇彩，似若桃花殷了红。
客厅光线充足，映人肤白。
江淮然缓缓睁眼，黑色眼瞳沁满水光潋滟，长睫在粉色脸颊中间投射一层淡影。
娇柔并济，却透露诸多源于少年无法遏制的熠光和渴欲。
他抿了抿干净无液的唇，想了好久才问出一句：“为什么在我吃东西的时候亲我？”
“不能吗？”
时钰抽纸巾擦嘴，打算看看有没有被他咬出血，殊不知这一举动，让一直注意她的少年，神色暗淡几分。
“吃东西有味道.......”
“是有味道。”
江淮然指骨紧张般攥紧，咬唇不语。
他刷地站起，直直向卧室里去。
时钰擦好嘴，顺口问他去哪，没有回答。
“怎么生气了.......”
高大清癯地男孩一会儿不见身影。
直到时钰吃饱，他才慢慢走进餐室，嘴唇红红的。
他阒然俯身，时钰闻到清冽牙膏味，问道：“你刚才一直在刷牙？”
“嗯，没味道了，你继续亲吧。”
时钰咽下温水，拧眉道：“你刚刚怎么生气了？”
“没生气。”江淮然贴近，神色认真：“继续亲，没味道了。”
“什么什么味道.......”
“刚才你说的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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