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中心的大门缓缓敞开，发出年久失修的刺耳摩擦声，一股混合着尘埃、金属锈蚀与微弱能量泄***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门后并非预料中的宽敞明亮，反而是一片更加深沉的昏暗。
应急照明的幽蓝冷光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这是一个半球形的广阔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多棱面的主控水晶柱，但此刻水晶柱黯淡无光，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和焦黑痕迹。环绕水晶柱的是数圈环形控制台，同样破损严重，许多屏幕碎裂，按键脱落。墙壁上原本用来显示星渊全景和各种数据流的巨型光屏，如今只剩下扭曲的、凝固的暗红色污渍和破碎的晶体面板。
整个主控中心，仿佛经历了一场从内部爆发的灾难，处处残留着暴力破坏与能量灼烧的印记。而在那些破损的控制台和地面上，依稀能看到一些早已风化、与金属地面几乎融为一体的人形轮廓印记，以及少量散落的、失去光泽的金属碎片——那是联盟制式护甲的残骸。
肃穆、悲凉、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诡异感，笼罩着这个万年前的指挥中枢。
“破坏程度比外面更严重……”云璃踏入房间，银眸扫过四周，声音带着沉重，“能量冲击来自内部，核心水晶是被某种东西从里向外‘撑破’的。这些人员……没有撤离的迹象，要么是来不及，要么是……”
“变成了外面那种东西的一部分。”李逍遥接口道，他的目光落在那中央破损的主控水晶柱上。混沌星核传来微弱的感应，那水晶柱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属于原本控制核心的纯净能量波动，正与云璃手中那枚碎片产生共鸣。
苏月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月华之力本能地流转全身，驱散着空气中无形的阴冷。“这里的感觉……很不好。好像有很多……不甘和痛苦的情绪，残留了万年。”
李无言握紧长棍，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暗角落：“哥，咱们拿了东西赶紧走吧，这地方呆着浑身不自在。”
“来都来了，至少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及星渊深处的情报。”李逍遥深吸一口气，走向中央破损的水晶柱。他将自身一丝温和的混沌星力注入其中，同时示意云璃将那个银蓝色的控制核心碎片贴近水晶柱基座的一个接口。
碎片上的微光与水晶体内的残余波动接触的瞬间，异变突生！
嗤啦——！
一阵剧烈的能量火花从水晶柱的裂缝中迸射出来！紧接着，整个主控中心的残存能源系统仿佛被短暂激活，那些熄灭的、破碎的光屏，有几块猛地闪烁起杂乱无章的雪花和扭曲的光影！同时，一个极其虚弱、失真严重、仿佛由无数破碎声音拼凑而成的“合成音”断断续续地在房间中回响：
“警……告……核心……污染……隔离……失败……记录……存……储……区……未……完全……损毁……尝试……读取……最终……日志……”
声音充满杂音，时断时续，但勉强可以分辨。
“是哨站主控AI最后的残留意识！”云璃精神一振，立刻来到一块相对完整的控制台前，双手飞快地在残存的按键上操作，尝试引导和稳定信号。“它在尝试读取未被完全破坏的存储区数据！逍遥，用你的星力稳定水晶柱核心残留的能量结构，帮它一把！”
李逍遥立刻照做，精纯温和的混沌星力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渗入水晶柱的裂缝，小心翼翼地维系、引导着内部那脆弱不堪的能量流，避免其彻底溃散。
在两人的协作下，那失真的声音稍微清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语句开始连贯：
“守望纪元……第5299星轮……标准时间……无法校准……”
“哨站……进入深度值守……第117星轮……外围……监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源点……指向……星渊……第四象限……‘寂静涡流’区……”
“派遣……侦查单元……前往……失联……”
“污染……开始……渗透……通过……未知……低维……信道……影响……驻守人员……心智……出现……幻听……幻觉……攻击……倾向……”
“启动……内部……隔离协议……无效……污染……具有……高阶……信息模因……特性……可通过……能量波动……数据流……直接……传播……侵蚀……智能核心……”
“尝试……向……‘破碎王冠’……发送……最高优先级……警报……通讯……受……严重……干扰……信息……是否……送达……未知……”
“第203星轮……主控核心……检测到……自身……逻辑单元……出现……异常……冗余……数据……判定……遭受……初步……侵蚀……启动……最终……应急协议……‘琥珀计划’……”
“锁定……核心数据库……非关键区域……物理隔离……关键数据……压缩上传……至……备份……信标……信标……发射……坐标……”
声音在这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充满痛苦电流杂音的停顿，仿佛记录者在承受巨大的折磨。
“……我们……听到了……‘声音’……来自……星渊……最深处……的……‘低语’……它承诺……知识……力量……永恒……融合……”
“……拒绝……必须……拒绝……那是……谎言……是……吞噬……”
“……侵蚀……加剧……‘它’……在……利用……我们……的……恐惧……和……渴望……构建……连接……通道……”
“……能源……系统……被……强制……过载……转向……为……污染……能量……转化……核心……防御……系统……被……改写……攻击……模式……变更……”
“……最后……的……清醒……意识……记录……污染……源……疑似……与……古老记载中……‘归墟侧’……活性化……现象……‘虚空低语者’……有关……目标……并非……单纯……毁灭……而是……转化……与……同化……建立……通往……物质界……的……稳定……‘桥头堡’……”
“……警告……后来者……警惕……星渊……深处……的……‘声音’……警惕……‘寂静涡流’……警惕……一切……承诺……与……诱惑……”
“……愿……星辉……永耀……愿……火种……不熄……”
最后的话语带着一种毅然决然的悲壮，然后便是漫长的、代表记录终结的电流杂音，以及一声仿佛水晶彻底碎裂的轻微“咔嚓”声。主控水晶柱内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云璃手中的控制核心碎片也化为了一小撮晶莹的粉末，随风飘散。
主控中心重归死寂，只有那些刚刚闪烁过的光屏，残留着最后定格的一幅扭曲、模糊的星图影像，其中“寂静涡流”区域被用刺眼的红色不断标记、闪烁。
信息量巨大！
四人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段来自万年前的、用生命和毁灭换来的最后警示。
“虚空低语者……归墟侧的活性化现象……”李逍遥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眉头紧锁。这与他之前接触的、相对“惰性”或附着于其他存在的归墟之力不同，这是一种似乎拥有独立意志、懂得运用策略（蛊惑、渗透）的归墟侧存在！
“通过低维信道、信息模因进行侵蚀传播……难怪联盟的物理隔离和常规净化手段无效。”云璃脸色凝重，“这是一种概念层面、规则层面的污染。这座哨站，恐怕是在值守人员心智被逐渐侵蚀后，从内部被瓦解、转化的。最终，整个哨站的能量系统和智能核心都被扭曲，成为了那个‘虚空低语者’延伸出来的一个‘触角’或‘据点’。”
“那个暗红结晶，就是被转化后的能量核心，承载着‘低语’的部分意志和力量。”苏月儿看着李逍遥手中被封印的暗红结晶，眼中带着后怕，“它一直在尝试‘同化’和‘建立桥头堡’。我们摧毁了它的这个据点，但那个本体……还在星渊深处的‘寂静涡流’。”
李无言啐了一口：“管它什么低语者高语者，敢出来照样一棍子敲碎！不过，这玩意儿听起来确实比那些只知道扑上来咬的星渊怪物阴险多了，专搞人心。”
“不仅仅是阴险，”李逍遥掂了掂手中的暗红结晶，眼神深邃，“它揭示了一个更可怕的真相：归墟，可能并非我们之前认为的、单纯的‘毁灭终点’或‘背景力量’。它内部，可能存在着某种拥有智能、懂得策略、甚至可能有着不同‘个体’或‘倾向’的……‘存在’。这‘虚空低语者’，或许就是其中之一。它们的目的是渗透、转化、建立据点，最终将整个物质界拉向归墟。”
这个推论让气氛更加沉重。如果归墟是拥有“侵略性智能”的敌人，那么对抗它的难度，将呈几何级数上升。
“还有那个‘寂静涡流’，”云璃指向光屏上模糊的红色标记区域，“按照日志记录，污染源点就指向那里。那里可能是‘虚空低语者’一个重要的活动区域，甚至是其本体或巢穴所在。而我们的星辉古道，如果要继续深入前往‘初始边荒’，很可能需要穿越或靠近那片区域。”
前路更加凶险莫测。
“先离开这里。”李逍遥收起暗红结晶，做出了决定，“这座哨站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反而可能残留着未知的风险。我们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先仔细研究这枚结晶，看看能否从中获得更多关于‘虚空低语者’和‘寂静涡流’的信息，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路线。”
四人迅速退出主控中心，离开了这座充满悲凉与诡异的渊眼哨站。当他们重新飞离晶状天体，回到星渊那永恒的昏暗与混乱能量流中时，竟有一种重回人间的恍然之感。
他们在距离哨站数百里外，找到了一块相对稳定、内部结构坚固的巨型金属残骸（疑似某艘大型星舰的引擎部分），将其内部清理后，作为临时营地。
布下隔绝气息与探测的简易阵法后，李逍遥取出了那枚被混沌星力层层包裹封印的暗红结晶。
结晶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失去了哨站能量系统的支持，它显得沉寂了许多，如同蛰伏的毒蛇。
“直接以心神探查太危险，日志提到它带有信息模因污染特性。”云璃提醒道，“或许可以用外置能量回路进行间接刺激和采样分析。”
李逍遥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间接分析效率太低，且难以触及核心信息。我有混沌星核护体，源种之力对这种污染有极强的抗性和一定的‘解析’能力。让我来尝试直接接触，你们为我护法，一旦我出现异常，立刻以月华之力和空间干扰将我唤醒。”
“逍遥哥哥！”苏月儿担忧地拉住他的衣袖。
“放心，”李逍遥拍拍她的手背，微笑道，“混沌之力本就包罗万象，包含演化与归寂。这结晶的力量虽然诡异，但本质仍在‘混沌’的范畴之内，只是走向了极端的负面。我的道，足以应对。”
见李逍遥决心已定，且信心十足，三人不再劝阻，各自占据一角，全神贯注地为他护法。
李逍遥盘膝坐下，将暗红结晶置于掌心。他先是以精纯的混沌星力在识海外围构筑了数道坚固的防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心神意识，如同最轻的触须，缓缓探向结晶内部。
心神接触的刹那，即便早有准备，李逍遥还是浑身一震！
冰冷、死寂、混乱、疯狂……无数极端负面的情绪和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击而来！其中夹杂着扭曲的、充满诱惑力的“低语”，诉说着宇宙的虚无、生命的无意义、力量的唾手可得、以及融入“永恒宁静”的美好……
更有无数破碎的、来自哨站被侵蚀人员的记忆碎片闪现：绝望的挣扎、同伴的背叛、自我的怀疑、以及最终沉沦时那种诡异的“解脱”与“欢愉”……
这是比直接的能量攻击更加凶险的精神污染和认知扭曲！
李逍遥固守灵台，混沌星核绽放出清蒙蒙的光芒，如同定海神针，镇压识海，将那些负面情绪和诱惑低语排斥在外。源种之力流转，保持着自身意识的绝对清醒与独立。
他的目标，并非这些表面的污染信息，而是结晶深处，可能蕴含的、关于“虚空低语者”本质和“寂静涡流”的规则信息。
心神在无尽的黑暗与疯狂中艰难下潜、分辨。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到心神之力消耗颇巨时，终于“触碰”到了结晶最核心的一点“烙印”。
那并非具体的知识，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归墟湮灭法则与某种“信息扰动”规则的特殊“纹路”或“频率”。这纹路，就是“低语”得以跨越维度、侵蚀心智、转化能量的根源之一！
同时，一些模糊的空间坐标信息和能量特征图谱，也随着这核心“烙印”被李逍遥捕捉到。这些信息指向星渊深处一个极其隐秘、引力结构异常复杂的区域——正是“寂静涡流”！
就在李逍遥准备收回心神，仔细消化这些收获时，异变陡生！
那核心“烙印”似乎察觉到了外来者的“阅读”，竟突然主动崩解！但在崩解的瞬间，一道浓缩到极致、几乎无法察觉的、灰暗色的“意念之刺”，沿着李逍遥的心神连接，逆流而上，以远超之前所有污染信息的速度和隐蔽性，直刺他识海深处！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个恶毒的“印记”或“种子”！它避开了混沌星核的正面防御，试图悄无声息地融入李逍遥的意识底层，潜伏下来！
“不好！”李逍遥心中一凛，立刻全力运转混沌星核，试图拦截、碾碎这道“意念之刺”。
然而，这道“刺”极其诡异，仿佛介于虚实之间，对纯粹的能量拦截有着极高的豁免性，眼看就要没入识海深处，与他的部分潜意识结合！
就在这时，李逍遥体内，那枚刚刚炼化不久的混沌本源结晶，突然自发地释放出一股柔和而浩瀚的本源波动！这股波动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温暖的阳光，瞬间照遍了李逍遥识海的每一个角落。
在那本源波动的照耀下，那道灰暗的“意念之刺”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尖叫”，迅速消融、蒸发，最终只留下一缕极其微弱的、关于“恐惧”与“诱惑”的残留悸动，也被混沌星核轻易镇压、磨灭。
危险解除！
李逍遥猛地睁开双眼，额头已布满冷汗，后背也被浸湿。刚才那一瞬间的凶险，不亚于与强敌生死搏杀！
“逍遥哥哥！” “哥！” “逍遥！” 三人立刻围了上来，看到他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没事，”李逍遥摆了摆手，心有余悸，“好狡猾的东西！竟然在核心处埋设了这种‘意念陷阱’，若非混沌本源结晶自发护主，恐怕真要着了道。不过，收获也很大……”
他将探查到的关于“寂静涡流”的坐标信息、能量特征，以及那“信息扰动”规则纹路的模糊感受，分享给了众人。
“我们需要重新规划路线了。”云璃听完后，脸色严肃地打开星图，“‘寂静涡流’区域，正好横亘在我们原本计划的一条相对安全的‘引力走廊’上。如果绕行，需要多走至少一个月的路程，且新路线会经过另外几处标注为‘高危’的未知区域。”
是冒险穿越已知但极度危险的“寂静涡流”边缘，还是耗费更多时间和风险探索未知路线？
李逍遥沉思片刻，看向手中已经彻底失去活性、化为一块普通暗红色晶石的“遗骸”，又想起主控AI最后那句悲壮的警告。
“我们必须去‘寂静涡流’。”他最终做出了决定，声音斩钉截铁。
“为什么？”李无言不解，“哥，那地方一听就不是善地，咱们绕开不行吗？”
“因为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李逍遥目光投向星渊深处，仿佛能穿透无尽的黑暗，“‘虚空低语者’的存在，以及它这种建立‘桥头堡’的渗透模式，对我们前往‘初始边荒’的整个旅程，都是巨大的威胁。我们不知道星渊深处还有多少这样的据点，也不知道它们是否已经对古道造成了更深的破坏。”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了解它。只有亲身体验、接触，才能更深刻地理解这种新型态的归墟威胁，才能找到更有效的对抗方法。如果连其一个活动区域都不敢靠近，将来又如何面对其本体，乃至归墟更深层的秘密？”
“而且，”云璃补充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根据逍遥探查到的能量特征，结合联盟数据库的零星记载，‘寂静涡流’那种特殊的引力与信息扰动环境，虽然危险，但也可能形成一些天然的空间‘夹层’或‘捷径’。如果能够谨慎利用，说不定能缩短我们穿越星渊的时间。”
苏月儿虽然担忧，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轻声道：“逍遥哥哥去哪，我就去哪。只是……一定要万分小心。”
李无言见大家都决定了，也豪气地一挥手：“行！那就去会会那个什么‘低语者’！看是它的低语厉害，还是咱的棍子硬！”
路线就此确定。四人再次休整，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补充了足够的物资和能量。李逍遥更是花了些时间，专门针对那“信息扰动”规则纹路，尝试初步构建一种基于混沌星力的、临时的精神防护与信息过滤屏障，虽然简陋，但应该能起到一定的预防作用。
准备妥当后，四人离开临时营地，驾驭星辉，朝着星图标注的“寂静涡流”区域，毅然进发。
星渊的旅途，从不缺少危险与未知。而这一次，他们将主动踏入一片被“低语”笼罩的禁区。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块作为临时营地的金属残骸阴影中，一点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诡异的暗红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闪烁了几下，悄然熄灭。而在更遥远的、连星图都未曾清晰标注的星渊极深处，某片连光线都彻底湮灭的绝对黑暗区域，仿佛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投来一丝难以察觉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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