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噪点极大的音频文件,听着像风灌进这种老式麦克风里的呼啸声,又或者是某种巨大的机房在全功率运转时的低频震动。
方志宏把烟头按灭在堆满速溶咖啡袋的烟灰缸里。
他没再管那个音频,转手调出了穿城河沿岸的电网日志。
五百二十七个基站只是表象,真正让他脊背发凉的是那一长串智能路灯的数据。
只要是个搞技术的,看到这组数据都得疯。
每天凌晨三点零七分,整条沿河大道的路灯会准时切断市电,强行切换到内部备用蓄电池。
这个过程持续七分钟。
在这七分钟里,主控芯片运行的不是市政照明程序,而是一段空白固件。
代码体积是零,但能耗却是满载。
方志宏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强行将一条调试指令插入了那个时间窗口。
屏幕黑了一秒。
再次亮起时,没有报错弹窗,也没有红色警报框。
黑底白字,光标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像是在喘气。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你读不懂的代码,才是活的。”
机柜里的电源指示灯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后所有路灯控制终端同时断电。
三秒后重启,一切恢复如初,日志干干净净,就像刚才那行字是方志宏视网膜上的幻觉。
方志宏盯着屏幕看了足足两分钟。他没有打电话,也没写故障报告。
他打开排班系统,将凌晨三点到三点半这个时段手动设置为“系统维护窗口期”。
备注栏里,他只输入了几个字:不可干预周期。
有些事,装作没看见就是最大的负责。
几十公里外的绿道边,周晚晴正蹲在烂泥地里。
她手中的土壤电导率测试仪不停地报警。
沉船点附近的数值已经连续三天超出量程上限。
这种波动极不正常。
周晚晴曾在医院陪护过病人,她认得这种波形——把探针插进土里,读出的不是电阻率,而是与人类大脑深睡眠时a波频率极其相似的信号。
泥土在做梦?
她觉得这想法太荒唐,肯定是传感器出了问题。
周晚晴从工具箱中拆下一组新探头换上。
刚插入不到半小时,拔出来一看,不锈钢探针上已布满灰白色的菌丝。
这些菌丝长得异常规整,不是杂乱无章的一团,而是横平竖直,编织成一个标准的正方形网格,酷似电子显微镜下所见的芯片晶圆结构。
她将样本封入袋子,发动那辆破旧皮卡,准备返回实验室。
车刚驶上高架,车载导航忽然失控。
原本设定的目的地是市中心,箭头却猛然一转,硬生生将路线导向老城区早已拆迁的废弃书店旧址。
方向盘未动,油门却自动下沉。
周晚晴猛踩刹车,将车停在路肩上。
导航屏幕闪了两下,诡异路线消失,恢复为前往实验室的正常路径。
她满身冷汗,拿起副驾驶座上的平板电脑,想查看车辆日志。
后台里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两分钟前生成的录音文件。
点击播放。
那是风穿过门缝发出的尖锐哨音,背景中夹杂着极轻微、极有节奏的“沙沙”声,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坐在布满灰尘的空屋子里,不紧不慢地翻动书页。
周晚晴手指一划,彻底删除了该文件。
但这毫无作用。
那天夜里她刚入睡,那翻书声便在脑海中响了一整夜,比戴着降噪耳机还要清晰。
这种怪事,李春和也遇到了。
他正趴在家中的菜园田埂上,手里拿着孙子做作业用的放大镜。
那几株野草长得颇为诡异。
叶片背面并非平整,凸起的细纹竟组成了轮廓分明的简谱符号。
太阳升起一点,那些纹路便随光线微微移动,乐谱也随之改变。
李春和是个粗人,不懂音乐,但他懂节奏。
他试着伸出手指,在旁边的木桌面上“笃、笃、笃”敲了三下。
奇怪的是,满地尚未开放的花苞竟随着他的敲击整齐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所致,而是仿佛听懂了指令。
李春和心头发毛,赶紧将那株拔出的野草重新种回土中,还添了两捧新土。
他在田埂边插了块破木牌,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字:别打搅它们唱歌。
第二天一早,他扛着锄头再去时,木牌不见了。
原位置上,一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低矮藤蔓围成一个半圆形,形状极为标准——正是五线谱开头的那个高音谱号。
与此同时,市图书馆地下档案室中,沈知秋正揉着酸涩的眼睛,面对一台过热的胶片扫描仪。
她手中的这卷胶片摄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标签上写着“穿城河清淤工程记录”。
胶片即将结束时,本应是黑屏的尾部,竟多出了七秒钟的画面。
镜头剧烈晃动,对准干涸河床中央。
那里立着一块光秃秃的石碑,上面没有文字。
但当天阳光强烈,石碑表面如镜般反光。
反光中映出一个人影。
沈知秋定格画面并放大。
那是一名年轻女孩,背着双肩包,那种站姿她再熟悉不过——那是林岚等红绿灯时常有的重心偏移姿势。
可这部胶片拍摄之时,林岚还未出生。
沈知秋调出该档案的借阅记录。
显示一个Id为“L.Y.”的账号曾三次调阅此资料。
最后一次登录时间,精确到分秒,正是林岚失踪的那天下午。
她不敢继续追查下去。
将那段胶片剪下,单独装入防酸袋,并手写一张标签贴在上面:待重扫——有影子。
这影子不仅出现在胶片中,也出现在陈砚舟的实验室里。
社区科学角的静电实验台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死活不愿松开手中的气球。
“爷爷,有人在哭。”小女孩指着充满静电的气球说。
陈砚舟叹了口气,哄孩子放下气球,转身顺手连接了示波器。
本以为只是电流噪声,但屏幕上的波形一出现,他顿时怔住。
那波形太过规整,甚至带着某种笔锋转折的意味。
他逐帧解析波形图,发现那并非声音,而是文字的轮廓。
连起来是一句残缺的话:
“我不需要被记住,只需要被路过。”
陈砚舟关闭仪器,将打印出的波形图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废纸篓。
天黑后,他正准备锁门。
不知怎的,废纸篓突然翻倒。
那个被揉皱的纸团滚到地板中央,与其他垃圾一起,排列成一个并不规则的箭头。
箭头直指窗外,方向正对着穿城河。
陈砚舟在窗前伫立十分钟,望着外面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最后,他从抽屉中取出一本全新的硬皮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写下:今天,没有人说起她。
就在他合上笔盖的瞬间,那本崭新的笔记本突然泛黄,纸页卷曲,散发出一股陈旧的霉味。
再翻开时,他刚刚写下的那句话仍在,但字迹已变——那是由十几个不同人的笔迹,一笔一画拼凑而成。
夜色彻底笼罩这座城市。
周晚晴拖着疲惫的步伐,挤上了那辆负责运送晚归者的末班公交车。
车厢空荡,只有最后一排坐着个昏睡的醉汉。
司机是生面孔,帽檐压得很低,甚至没看一眼刷卡机。
车子启动,摇晃着驶入浓重的夜雾。
那个平日只会机械播报站点的车载广播,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原本甜美的女声提示并未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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