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书房。
夜色已深,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紫檀木大案上堆积的公文似乎比往日更多了些,烛火跳动,将肃王萧景澜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映在身后那排顶天立地的书架上,显得凝重而威严。
萧云依垂首跪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已经有一会儿了。
她身姿挺拔,即使跪着,也依旧保持着那份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只是紧紧攥着衣角、微微发白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良久,肃王终于放下手中那份关于北疆粮草调度的奏折副本,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语气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
“依儿,你这又是何苦?并非为父不愿救那小子。今日午后,为父已亲自入宫面圣,陈明利害,言及他于你有救命之恩,恳请陛下看在肃王府的颜面上,法外施恩。”
“可那王崇明……好一招以退为进!他跪在御前,老泪纵横,自请教子无方之罪,甘愿罚俸一年!可话锋一转,他便咬死一点——
那许仕林闯入私宅时,王腾虽行为不当,但毕竟尚未造成不可挽回之后果。依儿你……衣衫虽乱,名节犹在。
在制止恶行,并占据上风后,许仕林仍悍然出手,直取性命,这……按王崇明的说法,已非‘阻止恶行’,而是‘故意杀人’了!”
肃王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显然对这套说辞并不全然认同,却又不得不面对其背后的律法逻辑与政治现实。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大乾律》根本,亦是天下公认之理。陛下……陛下虽顾念为父情面,亦有保全人才之心,但王崇明位列宰辅,门生故旧遍布朝堂,其势已成,陛下亦不得不顾及朝局平衡,难以独断专行啊。”
他看着女儿低垂的眼睫,心中不忍,放软了语气劝道:
“依儿,那小子救你有功,这份恩情,为父与你,乃至整个肃王府都铭记于心。若最终事不可为……为父承诺,必定重金抚恤其家人,或为其族人谋一安稳前程,保他们一世富贵。这,也算是我肃王府对他的一份补偿了,总好过……”
“父王!” 萧云依猛地抬起头,打断了父亲的话。
她眼眶微红,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倔强的光芒,“补偿?人命……是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用金银官位来补偿的吗?”
肃王被女儿的目光看得一怔,眉头微蹙:“依儿,此乃现实。为父已尽力周旋……”
萧云依直视着父亲,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父王,您口口声声现实、朝局,可您是否想过,若非陈……林公子及时赶到,女儿今日是何等下场?届时,纵有万千补偿,于女儿而言,又有何意义?”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继续道:
“父王,您今日在陛下面前,可曾据理力争,言明王腾绑架郡主、意图不轨才是祸乱之源?可曾指出,若非其恶行在先,何来杀身之祸?还是说,为了所谓的‘朝局平衡’,连王府郡主的尊严与安危,亦可作为权衡的筹码?”
这番话,可谓尖锐,直指核心。
肃王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说中心事的复杂情绪。
他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他隐隐担忧的方向,语气变得严肃而探究:
“依儿,你如此维护那许仕林,甚至不惜顶撞为父……你告诉为父,你该不会是……对那小子动了心思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
萧云依迎上父亲的目光,没有闪躲,也没有如寻常闺阁女子般羞怯否认,只是抿紧了嘴唇,沉默着。
但这沉默,在肃王看来,已是一种无声的确认。
肃王心中一沉,语气陡然加重:
“胡闹!简直胡闹!依儿,那人充其量是一介商贾,毫无根基背景,与我肃王府乃是云泥之别!
你贵为金枝玉叶的郡主,将来婚配,纵不嫁入天家,也当是簪缨世族、勋贵子弟,岂能……岂能委身于一介平民白丁?
此事若传扬出去,我肃王府颜面何存?你又将被世人如何议论?”
“父王!” 萧云依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罕见的激动:
“您与世人,岂可都如王腾之流一般短视?!陈……林公子之才学见识,女儿最清楚不过!
您口中那些有身份有背景的青年才俊,哪一个不是靠着祖辈余荫、家族势力?
他们或许熟读经史,精通权术,但可有一人,有林公子那般经世济民的真才实学与开阔胸襟?”
她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回忆起了与陈宇交谈的点点滴滴:
“他精通数术格物,所创‘银行’、‘保险’,看似商事,实则惠及无数平民百姓,使小民有所依,商贾有所凭!
他办《大乾日报》,开启民智,使市井之人亦能知晓天下事!
他多次婉拒女儿引荐入仕,直言志不在此,这份淡泊与清醒,京城那些汲汲营营的所谓才俊,有几人能有?”
肃王听着女儿如数家珍般地列举,脸色愈发凝重,但依旧摇头:
“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经商牟利的手段,终非正道。治国安邦,靠的不是这些。”
“父王!” 萧云依向前膝行半步,目光灼灼:
“您可知他曾对女儿说过何言?他说,‘人人生而平等,无分贵贱。为政者,当使百姓:求学者有其校,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病者有所医,老者有所养……’”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陈宇曾说过的话,这些在当时听来惊世骇俗的理念,此刻从她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
“试问父王,您口中那些青年才俊,终日所思所想,不过是家族利益、官场升迁,可曾有一人,有过这般胸怀与气度?”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烛火噼啪作响,肃王怔怔地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这番话,确实与他平日所闻所思截然不同,甚至隐隐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些早已被权谋磨平的东西。
他不得不承认,能说出这番话的人,绝非池中之物。
但现实终究是现实。肃王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依儿,即便……即便如你所言,他确有惊世之才,胸怀天下。但如今他身陷囹圄,性命悬于一线,王崇明必欲杀之而后快。陛下态度暧昧,为父……为父能做的实在有限。
你所说的这一切,若无人能活下来去实现,终将只是镜花水月,毫无意义。”
他起身,走到女儿面前,想将她扶起,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劝慰:
“依儿,看开些吧。这天下之大,并非没有其他良人。此事……或许就是他的命数。”
萧云依却固执地不肯起身,她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原本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不甘、愤怒,以及一种绝不认命的坚定。
她不再说话,但那沉默的姿态,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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