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那封言辞恳切的请罪折子在永和宫的炕几上躺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蔓萝便按康熙的吩咐,让李德全原封不动地送回了毓庆宫,只附带了一句皇上看见了。
至于太子胤礽接到这被退回的折子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时是什么心情,蔓萝没兴趣知道,她正忙着给怀里扭来扭去不肯好好梳头的小胤禛扎小揪揪。
“别动,禛儿,再动就成小疯子了。”蔓萝又好气又好笑,捏着儿子软乎乎的腮帮子。
“额娘,轻点。”小胤禛含糊地抗议,倒是老实了些。
这时,康熙从外面踱步进来,身上穿着常服,瞧着心情不错。他见蔓萝正跟儿子搏斗,笑着走过来,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梳子:“朕来。”
蔓萝乐得清闲,把位置让给他,自己坐到一旁拿起给瑾瑜绣了一半的帕子。康熙手法不算熟练,但极有耐心,小心地拢着儿子细软的头发,试图绑出两个对称的小发包。
小胤禛大概是觉得皇阿玛伺候得新鲜,倒是乖乖坐着不动了。
“今儿天气不错,”康熙一边跟头发奋战,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朕打算去京畿几个州县转转,看看春耕和民生。”
蔓萝飞针走线的手没停,随口应和:“那是好事呀,皇上体察民情,是百姓之福。”她顿了顿,抬眼看他,“皇上要带哪位大臣随行?”
康熙手下动作没停,语气平淡地抛出一句:“带上太子。”
蔓萝指尖的针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抬眼看向康熙,他神色如常,专注地跟儿子头顶那撮不听话的呆毛较劲,仿佛只是决定带个普通的随行人员。
她立刻明白了,这是要给太子一个台阶下,也是要亲自去看看,经过前番敲打,这位储君如今是个什么状态。
“太子殿下同去也好,”蔓萝低下头,继续绣帕子上的兰草,声音柔和,“能跟着皇上多学学,长长见识。”
康熙嗯了一声,总算搞定了儿子头上那两个勉强算对称的小揪揪,满意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好了,玩去吧。”
小胤禛顶着两个略显松垮的小发包,咚咚咚跑去找妹妹炫耀了。
康熙这才看向蔓萝,伸手将她揽到身边:“朕出去几日,宫里的事,你和容璧多费心。”
“臣妾省得,皇上放心。”蔓萝靠在他肩头,软声应道,“皇上路上也当心,虽说是京畿,到底不比宫里周全。”
康熙低头在她发间嗅了嗅,满足地叹了口气:“有你在宫里等着,朕自然事事小心,早点回来。”
皇帝的仪仗出巡,即便只是京畿之地,也依旧是旌旗招展,侍卫环列,声势浩大。太子胤礽骑着马,跟在康熙的御辇之侧,他今日穿着储君朝服,仪表收拾得一丝不苟,低眉顺眼,姿态恭敬得挑不出半分错处。
沿途州县官员早已跪迎在道旁,山呼万岁,康熙偶尔会停下御辇,召当地官员上前问几句话,多是关于春耕播种、粮价高低、有无灾情等民生实务。
每到这时,胤礽便垂手肃立在一旁,听得极其认真,若是康熙问到他,他便上前一步,躬身回答,引经据典,言辞得当,将太子该有的学识和稳重展现得淋漓尽致。
“此处河道去年可有泛滥?”康熙指着前方一条河流问当地知县。
知县连忙回禀:“托皇上洪福,去岁雨水虽多,但因朝廷拔冗修缮堤坝,并未成灾。”
康熙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胤礽:“太子以为,这河道维护,关键在何处?”
胤礽立刻躬身,声音清晰沉稳:“回皇阿玛,儿臣以为,关键在于未雨绸缪,定期疏浚,加固堤防,方能防患于未然,且需地方官员实心任事,朝廷督查有力,上下齐心,方可保一方安澜。”
回答得滴水不漏,既体现了见识,也符合储君身份。
康熙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嗯,说得不错。”
然而,除了这必要的政务问答,父子之间再无其他交流,康熙不会像寻常父亲那样问他累不累、渴不渴,胤礽也绝不会像普通儿子那样主动凑近说句贴心话。
休息用膳时,康熙独自在临时布置的厅内用御膳,胤礽则恭敬地在门外候着,直到康熙用完,传他进去,他才进去谢恩,然后用属于自己的那份膳食,整个过程,规矩得如同教科书,却也冰冷得如同陌生人。
偶尔康熙目光掠过太子那张努力维持平静却难掩紧绷的脸时,眼底深处会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但那情绪快得如同错觉,瞬间便恢复了帝王的深沉难测。
几日巡访,太子表现堪称勤勉典范,事事周到,言语谨慎,但任谁都看得出,这对天家父子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阂,比京郊最厚的城墙还要牢固,信任一旦崩塌,似乎无论如何弥补,都难复当初。
巡访结束,銮驾回宫,康熙直接回了乾清宫处理积压的政务,蔓萝得知他回来,便让人备好了清淡的晚膳和热水。
晚上康熙过来永和宫时,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蔓萝没急着问巡访的事,只伺候他换了轻便的衣裳,净了手脸,又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
“皇上累了吧?先用些粥点?”她柔声问。
康熙接过茶喝了一口,在榻上坐下,将她拉到身边,把头靠在她单薄的肩上,闭目养神了片刻,才低声说:“出去了几日,还是觉得你这儿最舒坦。”
蔓萝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笑道:“那皇上以后就少出去,多在臣妾这儿待着。”
康熙低笑一声,没接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随口提起:“太子这几日瞧着,倒是规矩得很。”
蔓萝手上动作不停,语气轻松:“太子殿下经了事,自然更懂分寸了,皇上也该宽宽心。”
康熙睁开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恬静侧脸,伸手握住她忙碌的手,捏在掌心把玩,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规矩是规矩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蔓萝懂,规矩是规矩了,可父子间的温情,也彻底没了。
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声音软糯地转移了话题:“皇上不在这几日,瑾瑜又学会背一首新诗了,禛儿也闹着要找皇阿玛,待会儿用了膳,让他们来给皇上瞧瞧?”
康熙看着她眼中温柔的亮光,心头那点因太子而起的沉闷消散了些,点了点头:“好。”
至于太子那点规矩下的惶恐与疏离,此刻,并不比妻儿的一个笑容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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