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街边的排挡渐渐热闹起来。油烟味混合着食物的香气，在微凉的晚风中弥漫。
池恩羽和李浩找了个角落的小桌子坐下，桌上很快摆满了烤串、小龙虾和几样小炒，两瓶冰镇啤酒冒着白气。
“哎，说真的，”李浩喝了口啤酒，抹了把嘴，压低声音，“咱们单位新来的那个桑延，你注意到没？” 池恩羽刚夹起一只小龙虾，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桑延？嗯，有点印象，挺安静一女孩，长得也还行。”
“还行？你小子审美可以啊！”李浩夸张地说，“我跟你说，咱们部门那几个单身汉，眼睛都快黏她身上了。听说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能力也强，笔试面试都是第一进来的。” 池恩羽笑了笑，剥开虾壳，慢条斯理地吃着：“确实厉害。”他对这些办公室八卦向来不太热衷。
桑延，他是知道的，近一个礼拜刚到单位，她刚从名牌大学毕业，身上还带着未脱的书卷气，却又恰到好处地融入了职场环境。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装，衬得她身形高挑，曲线玲珑。那张脸更是无可挑剔，肤白胜雪，眉眼如画，鼻梁挺翘，唇色是自然的粉嫩。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看人时带着浅浅的笑意，礼貌而温和，仿佛含着一汪春水。 她的举止也同样出众。走路时脊背挺直，步伐从容；与人说话时，声音轻柔悦耳，语速不快不慢，条理清晰；即便是对保洁阿姨，也总是带着得体的微笑，轻声说谢谢。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良好教养熏陶出来的儒雅气质，与办公室里那些或咋咋呼呼、或沉闷刻板的年轻人都不同。
同事们，尤其是男同事，私下里没少议论她，言语间多是欣赏和惊艳，也少不了男人本该有的悸动。连平时最挑剔的张姐，都忍不住跟人夸：“那个桑延，真是个好姑娘，又漂亮又有分寸。”
然而，这一切落在池恩羽眼里，却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他承认，桑延确实漂亮，也确实举止得体，挑不出什么错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像其他人那样对她产生好感，甚至隐隐有些不喜欢。 或许是她的完美太过刻意？那永远恰到好处的微笑，那永远温和无波的语调，那永远一丝不苟的衣着和发型……完美得像一个精心设定好的程序，缺乏一点真实的烟火气。
在她身上，池恩羽看不到年轻人该有的鲜活和随性，反而有一种疏离感，仿佛隔着一层精致的玻璃。 她对每个人都礼貌周到，却也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那种儒雅，在池恩羽看来，更像是一种经过训练的、职业化的面具，而非发自内心的从容和真诚。
他甚至觉得，那双清澈眼眸深处，似乎藏着一些他读不懂的东西，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每当办公室里其他人围着桑延请教问题，或是有意无意地搭话时，池恩羽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他宁愿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也不想凑那个热闹。
李浩曾打趣他：“池恩羽，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这么个大美女在眼前，你居然无动于衷？” 池恩羽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总不能说，自己对这位人见人爱的新同事，有种莫名的抵触和不喜吧。这种感觉很奇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李浩嘿嘿一笑，“不过话说回来，她好像对谁都挺冷淡的，不容易接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从新同事又转到工作，再到周末去哪儿放松。
池恩羽偶尔应和着，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烦躁。他总觉得周围有人在看他，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喧闹的排挡，落在街对面昏暗的路灯下。那里……好像站着一个人影，早上诊所遇到的那臭老头？那老者似乎也正看着他，眼神浑浊而空洞。 池恩羽的心猛地一沉，刚想仔细辨认，那人影却像是融化在夜色里一般，倏地不见了。
“喂，看什么呢？魂不守舍的。”李浩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没……没什么。”池恩羽揉了揉眼睛，再看向街对面，只有空荡荡的人行道和偶尔驶过的车辆。难道又是自己眼花了？最近压力太大了吗？ “我看你就是太累了，”李浩把一串烤腰子推到他面前，“晚上别回去对着电脑了，走，哥带你去个好地方，洗个澡，按按摩，放松放松。”
池恩羽还在想着刚才那个一闪而逝的身影，有些心不在焉。洗个澡放松一下？或许真的是太累了。他点了点头：“行吧。” 李浩见他同意，立刻眉开眼笑：“那就这么定了！老板，结账！” 两人起身离开排挡，融入了夜晚熙攘的人流。
池恩羽回头又望了一眼刚才老者可能出现的方向，依旧空无一人。他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不祥的预感驱散，跟着李浩朝着不远处一家亮着暧昧灯光的洗浴中心走去。
水汽氤氲的洗浴中心休息大厅里，光线昏暗而暧昧，空气中弥漫着沐浴后的清香和淡淡的消毒水味。轻柔的背景音乐若有若无，混合着周围零星的鼾声和低语，形成一种奇特的催眠曲。
池恩羽裹着一条宽大的浴巾，靠在一个半开放式的躺椅上，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温热的水流和技师恰到好处的按摩，确实驱散了不少连日来的疲惫和烦躁，连带着之前在排挡看到“老者”的那种不适感，也似乎淡去了一些。
李浩在他旁边的躺椅上，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嘴里还嘟囔着：“……舒服……早知道这么解乏，早就该来了……” 池恩羽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个时间再打车回家，洗漱一番，估计也睡不了几个小时就得起床赶去单位。
“喂，李浩，”池恩羽推了推旁边的人，“今晚别回去了，就在这儿对付一晚得了，反正这儿也能睡觉，明天早上直接从这儿去单位，还能多睡会儿。” 李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应道：“嗯……行啊……正好……省得折腾……”他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很快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池恩羽无奈地笑了笑，这家伙，睡得真快。 他也确实懒得再动了。洗浴中心提供免费的休息区，虽然不如家里舒服，但胜在方便。他调整了一下躺椅的角度，盖上一条薄毯，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光线很暗，只有通道尽头亮着几盏小夜灯。躺椅还算宽敞，就是皮革的触感有些微凉。他能听到旁边李浩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开关门声。 本以为能像李浩一样很快入睡，但池恩羽的大脑却异常清醒。或许是刚才按摩太放松，反而有点睡不着了。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白天办公室里的琐事，一会儿是李浩口中的桑延，一会儿又闪过排挡街对面那个模糊的老者身影…… 他强迫自己放空思绪，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知过了多久，在周围持续的背景音和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的疲惫感双重作用下，他的意识才渐渐模糊，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安稳，断断续续地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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