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坐在了涛姐旁边，压低声音说：“把你们困在这里的老妖婆，就是大名鼎鼎的关中妖人。”
“你是说，李黄氏是个妖人？”
小婵点点头，对我们说：“很早以前，黄河边儿有个村子，有一年来了个女乞丐，嫁给了村东头的瘸木匠，就是李黄氏。后来她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还不错，但是有一年，瘸木匠还有两个孩子都因为怪病死了。村里人害怕会传染，就把尸体拖到村口烧了。”
我一听，立刻明白了。害怕传染就把尸体烧了？瘸木匠十有八九是村里的外姓，在村里没什么人帮他说话，死了也是受欺负。
李黄氏好不容易有个家，忽然男人和孩子都死了，肯定是想让他们入土为安，逢年过节也能烧个纸说个话，也算是个念想。没想到，丈夫和孩子都被烧了……
但是村里人做法，也不能说完全错了，真要是什么传染性的怪病，一死就是大半个村子，谁也跑不掉。
小婵接着说：“李黄氏天天在村里骂人，挨家挨户骂，大家可怜她，也不愿意和她一般见识。后来她就失踪了，有人说她跟着一个妖道走了。很多很多年之后，李黄氏回来了，干瘦干瘦的，站在村口，说是要报仇。一夜之间，全村人都死了。”
“怎么死的？”
“我也忘了，奶奶，你还记得不？”
坐在一旁的老太太开口了：“那一天，大家都觉得她是个疯婆娘，没人理她肯定就走了。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刮起了大风，黄土钻进窗户迷眼睛，啥都看不清。到了后半夜，黑白无常就进了村，带着一大群小鬼，挨家挨户杀人，一个不留啊。”
小婵忙问：“我也是被小鬼杀死的吗？”
“都是，咱们都是那天晚上死的。”
听着老太太和小婵的对话，看她们十分平静，就像是唠家常一样，我的手心已经冒汗，全身僵硬，甚至都不敢随便扭头。
两个已经死去的人，正在和我们闲聊，这怎么可能呢？
徐胖子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我的脚，用眼角瞥了一眼门口，示意找机会逃跑。
我看了一眼涛姐，她还在询问李黄氏的情况，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徐胖子又朝我撇撇嘴，让我先跑。
我又在桌子底下碰了碰涛姐的脚，冲她眨了眨眼睛。
涛姐忽然扭过头，笑着问：“小五，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天坑大院的密室里，发现了一个留声机？”
我一愣，怎么这时候说起了留声机，不是应该赶紧逃跑吗？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留声机有啥用不？”
我点了点头：“不就是把声音藏起来，以后能用大喇叭再放出来吗？”
“对啊，我刚才就想明白了，不仅声音储存起来，样貌、记忆，甚至某一段经历，都有可能储存起来，再用某种方式放出来。”
徐胖子也有点懵，压着声音问：“涛姐，你现在说这干啥？她们俩早就死了，是鬼啊！”
“别怕，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村庄就像一个留声机，把小婵他们的声音、样貌和记忆，都储存了起来。她们早就死了，甚至还有死亡那一刻的记忆，但她们不是鬼，只是一段重复播放的特殊记忆。”
“那她们还能和我们对话？”
“那就是李黄氏的妖术了，我一时也解释不清。”
小婵忙说：“就是说嘛，李黄氏是个老妖婆，坏得很。”
我大概明白了涛姐的意思，这些人早就死了，李黄氏把我们困在了一个死亡之村。
徐胖子战战兢兢地问：“那咱们，该怎么走出去？”
小婵忽然压低声音说：“每天晚上，黑白无常都会带着小鬼回来，你们要先躲过它们才行，天亮了它们才会走。”
“那你不害怕它们吗？”
小婵忽然笑了：“怕啊，有时候我躲得好，它们找不到。有时候躲不好，就被小鬼咬死了。我也不怕，第二天睁开眼睛，又活过来了。”
确实，小婵既不是人又不是鬼，只是一段记忆，自然不怕死，但是我们呢？
老太太见我们愁容满面，赶紧说：“别怕，小婵天天在村里玩，她知道躲在哪里最安全。”
此时，小婵已经轻轻打开了门，朝我们招招手：“快点，趁它们还没来，我带你们躲起来。”
我们赶紧向老太太道谢，然后跟着小婵跑进了黑暗之中。
一路小跑，七拐八拐，小婵带着我们来到了一个连门都没有的大院子，径直跑到了后院。
借着月光，我看到后院空地上，摆了两口棺材，棺盖是打开的。小婵跑过去，低声说：“别怕，快过来，这里安全。”
我慢慢走过去，探头一看，两口棺材里面什么也没有。
小婵抬头看了看月亮，忙说：“你们躲在棺材里，不要出声，特别安全。”
徐胖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婵，一脚跨进了棺材，躺了进去。我赶紧走过去，见他平躺着，似乎正合适。
“小五，我胖一点，就自己占一个了，你俩委屈一下，进旁边那个大一点的。”
我刚想走，徐胖子又说：“帮个忙，给我盖上棺盖，明天天亮再打开啊！”
没办法，我只好帮他把棺盖推上，之后拉着涛姐躺进了旁边大一点的棺材，使劲拉上了棺盖。
小婵在外面说：“千万不要出来，一定要等到天亮，我先走了啊！”
棺材里一片漆黑，我和涛姐都斜躺着，也不敢说话，只能睁着眼睛，仔细听外面的声音。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呼啦呼啦的声音，应该是起风了。飞沙走石不断打在棺材外，响声不断，让人心惊胆战。
很快，风小了一些，但远处传来了哭喊的声音，应该是小鬼出来抓人了。
我难以想象，居住在这里的“人”，每天晚上都要经历一次这种恐慌。也许，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也许，他们根本不存在恐惧，因为他们只是一段记忆而已。
我本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但转念一想，不能睡，万一打呼噜就麻烦了。小婵好不容易把我们领到这个安全的地方，别辜负了小姑娘一片好心。
正想到这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喊声，从外面进了院子，又跑到了后院。
是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她似乎在院子里跑了一圈，然后来到了我们这个棺材旁边，砰砰砰拍了起来。
我刚想说话，涛姐捂住了我的嘴。
“我害怕，让我进去吧，爹，娘，你们在哪……”
小女孩的哭声十分凄惨，我虽然知道她早就死了，但难以无动于衷。
涛姐瞪了我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显得很无奈，之后她忽然拉开了棺材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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