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伊拉忙于组建服务队和编写手册时,杨柳桥公社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周书记急匆匆地赶来,脸色很难看:“伊拉同志,不好了!咱们编的那批准备交给工艺美术服务部的篮子,出问题了!”
原来,由于订单量增加,为了赶工,部分编织小组在选料和加工上有所放松,使用了未充分晾晒的荆条,导致一批篮子在后期的长途运输和存放过程中出现了发霉、变形的质量问题。工艺美术服务部验货后非常不满,要求退货,并暂停了后续订单的合作。
“这可咋办?妇女们好不容易有了点收入,这下一盆冷水浇下来,大家的积极性都没了!”周书记唉声叹气。
伊拉立刻放下手头工作,赶赴杨柳桥。她仔细检查了出问题的篮子,又查看了编织小组的工作流程,发现了问题的根源:缺乏统一的质量标准和严格的检验环节,过于追求数量而忽视了质量。
她没有责怪任何人,而是召集了所有编织小组的成员开会。
她拿起一个发霉的篮子,又拿起一个早期编织的精美样品,放在一起对比。
“姐妹们,大家看看,这两个篮子,你们愿意买哪一个?”
妇女们看着对比鲜明的两个篮子,都低下了头。
“我知道大家想多编点多挣钱,心情我理解。”伊拉语气温和但坚定,“但是,如果我们自己都不把质量当回事,编出来的东西连自己都看不上,凭什么要求别人花钱买?还指望它能成为我们杨柳桥长久的致富门路?”
她引入了“品牌”和“信誉”的概念:“我们现在不是自己编着自己用,是在做商品!‘杨柳桥编织’这个名字,就是我们的牌子。牌子砸了,就什么都没了。这次工艺美术服务部暂停订单,是对我们的警告,也是给我们一个改进的机会!”
她帮助编织小组重新制定了严格的原料筛选、加工处理和成品检验标准,并提议建立“质量档案”,对每个小组、甚至每个人的产品进行跟踪,与报酬直接挂钩。同时,她亲自给工艺美术服务部的刘主任写信,诚恳承认错误,说明改进措施,并附上新的、更严格的质量保证方案,请求再给一次机会。
经过一番努力,工艺美术服务部最终同意再观察一批货。这次教训,让杨柳桥的妇女们深刻意识到了质量和信誉的重要性,编织工作变得更加精细和规范。
处理完杨柳桥的危机,伊拉回到地区,收到了一封来自省城的信,是陈默写来的。
信上说,他的野外任务已经结束,单位催他回去整理资料和撰写报告,他即将离开石头坪返回省城。他在信中感谢伊拉这段时间的交流与合作,认为在石头坪的经历让他对地质学的应用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信的末尾,他写道:
“……短暂分别,未免怅然。在石头坪的日日夜夜,与伊拉同志探讨切磋,获益良多,亦感佩于你之才智与执着。省城与地区,虽相隔不远,然各自工作繁忙,再见不知何期。望你保重身体,勿过于劳碌。若有闲暇,来信告知近况。盼再见之日,能与君更深入地交流学问与……人生。”
信中的措辞依旧保持着技术员的克制,但那份欲言又止的情愫,伊拉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握着信纸,心里五味杂陈。有对他离开的不舍,有对那份隐约情感的悸动,也有一丝对未来不确定性的茫然。
她想起在省城取得成功时,心中对他的那份想念;想起在办公室熬夜时,那几颗野山楂带来的慰藉。陈默,像一阵清冽的山风,在她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中,留下了独特的印记。
她铺开信纸,想写一封回信。这一次,她不想再只谈工作。她想问问他在省城的工作是否顺利,想说说自己面临的挑战和困惑,甚至……想试探一下他那句“更深入地交流学问与人生”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而,笔尖落下,写出的却依然是关于五个试点的最新进展和服务队的筹建情况,只是在信的结尾,她多加了一句:
“陈默同志,望你在省城一切顺利。山高水长,盼有重逢时,再听你讲述大地深处的故事。”
将信投入邮筒的那一刻,伊拉轻轻叹了口气。在这个一切以建设和事业为重的年代,个人的情感似乎总是需要让位于更宏大的目标。但那份悄然生根发芽的牵绊,已然成为她内心深处一份珍贵的秘密与动力。
她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挑战会接踵而至。但有了事业的根基,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即使暂时分别),有了这份心底的温暖,她更有勇气去面对一切。她的故事,还远远未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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