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偏殿内,太后那句贴耳送出的“先帝非病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昭昭的脑海!巨大的惊骇与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呼吸。先帝之死,竟非赵胤一人之罪?!这深不见底的阴谋深渊下,还藏着什么?
“咳咳…咳咳咳!” 太后枯手死死抓着昭昭的手腕,剧烈地呛咳起来,蜡黄的脸因窒息泛起病态的潮红,眼珠上翻,刚刚凝聚起的一丝清明再次被昏沉吞噬,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娘娘!” 陈院判魂飞魄散,扑上去急救,银针疾刺人中、内关。
殿内因血鹞留书和御膳房水源危机引发的恐慌尚未平息,太后的再度昏厥更添混乱。赵珩脸色铁青,温润尽褪,眼中是雷霆震怒与冰冷的杀机:“传本王令!封锁宫门!许进不许出!龙骧卫、虎贲营即刻入宫,接管所有门户、水源!彻查所有与枯井、御膳房水道相连之处!凡形迹可疑者,立擒!遇反抗,格杀!”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殿内惊惶的群臣,声音斩钉截铁:“诸公即刻归府!府内水源食物,严加自查!宫中消息,不得擅传!违者,以谋逆论处!”
命令如山,瞬间压下混乱。大臣们如蒙大赦,又心有余悸,纷纷仓惶退去。殿内只剩下核心几人。
昭昭强迫自己从那惊天的秘闻中抽离,右臂的剧痛和冰蚕絮的阴寒如跗骨之蛆。她看向赵珩,声音沙哑却清晰:“监国,当务之急,是确定毒源范围与解毒之法。枯井是源头,必须立刻封锁、断流、取样!” 她左手紧紧握着那方嵌着玉簪的沉重凤印,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赵珩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那象征无上权柄的凤印上,又看向她苍白如纸却异常坚定的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沉凝:“好!郡主坐镇慈宁宫,协调太医署,务必稳住太后凤体,研制解毒之方!枯井与御膳房,本王亲自去!”
他转身大步离去,玄色王袍带起一阵冷风。
枯井索源,死水藏凶
冷宫静思苑,那口吞噬了王嬷嬷性命的枯井已被重兵层层围困。火把噼啪燃烧,将井口照得如同白昼,更映得井底幽深如墨。
赵珩亲临,龙骧卫统领亲自带人下井。井壁湿滑冰冷,残留着王嬷嬷挣扎攀爬的血痕和挣扎时抓落的深色布缕。井底淤泥已被搅动,散发着浓烈的腐臭。王嬷嬷佝偻的尸体被小心地打捞上来,脖子呈诡异的直角扭曲,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禀监国!” 龙骧卫统领指着井壁一处靠近水线的位置,那里有一块明显被刮擦过的石头,旁边残留着几缕粗糙的草纸屑,“毒粉包应曾挂在此处!被强行撕扯带走!” 他又指向井底淤泥中一道极其隐蔽、被水流冲刷得几乎看不清的细小裂缝,“此缝通地下暗流!水流方向…确系御膳房水源上游!”
赵珩蹲在井边,冰冷的视线扫过井壁痕迹、尸体、裂缝。他伸出带着鹿皮手套的手,从残留的草纸屑旁,极其小心地用银镊子夹起一小撮粘在青苔上的、近乎无色的湿滑粉末。
“取水样!井水、暗流水、御膳房所有水井、水缸、甚至活水渠入口,全部取样!立刻送太医署和陈院判处!” 赵珩的声音冷得像冰,“将此井彻底封死!断流!填埋!”
凤印初鸣,毒室争锋
慈宁宫偏殿已临时辟为解毒之所。浓烈的药味混杂着醉骨花髓残留的诡异甜香,令人头晕目眩。
昭昭靠坐在软榻上,右臂的乌青毒痕在烛光下狰狞可怖,冷汗浸透了鬓角。陈院判正用金针压制她体内翻腾的冰蚕絮余毒,针尾颤动不止。几名太医署的太医围在另一侧,对着刚刚送来的、从枯井和御膳房各处取来的水样,以及那撮湿滑粉末,急得满头大汗,争论不休。
“此毒遇水则溶,无色无味,检测极难!”
“王嬷嬷尸体指甲缝里也检出微量,症状确系蚀骨粉!”
“可井水取样中浓度极低!暗流水更是稀释!除非大量饮用,否则…”
“否则什么?” 昭昭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打断了太医的侥幸。她忍着金针刺穴的剧痛,左手撑着榻沿,目光如寒星扫过众人。“浓度低,发作慢,烂肉蚀骨…这才是最阴毒之处!初期或只觉乏力、骨痛,如同风寒劳损,待察觉有异,毒已入髓,神仙难救!御膳房供水范围多大?有多少宫人、侍卫、甚至…大臣,今日已饮用了生水?用了水洗的瓜果?”
太医们瞬间哑然,脸色惨白。恐慌并非杞人忧天!
“郡主!监国派人送来的!” 孙忠捧着一个密封的玉盒匆匆而入。
玉盒打开,里面是几片湿漉漉的、带着井底淤泥和青苔的深色布缕残片,以及一小撮用油纸小心包裹的湿滑粉末——正是赵珩从井壁刮下的蚀骨粉残留!
昭昭精神一振!她示意孙忠将东西放到她面前的小几上。她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指尖因虚弱而微颤,却异常稳定地拿起一枚银针,小心翼翼地将针尖探入那湿滑的粉末中,沾取极其微少的一点,凑到鼻尖下,屏息细嗅。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腐朽铁锈般的腥气,混杂着泥土的湿冷,钻入鼻腔。这气味…与她在沈府佛堂炼制的毒物笔记中记载的某种南疆奇毒“腐心草”的伴生矿物描述,有七分相似!腐心草本身剧毒,但其伴生的“铁腥石”粉末,却有一种特性——遇强酸变红!
“取…取醋来!最烈的陈醋!” 昭昭喘息着下令。
很快,一小碟气味刺鼻的深褐色陈醋端来。昭昭用银针尖挑着那点微末的湿粉,极其小心地浸入醋中。
瞬间!
那无色湿滑的粉末,在深褐色的醋液中,竟如同滴入水中的血珠,迅速晕染开一片刺目而诡异的猩红!
“变红了!真的变红了!” 太医们失声惊呼,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
“以此法!立刻检验所有水样!” 昭昭强撑着下令,声音已有些虚浮,“但凡水样滴醋变红者,无论深浅,皆为污染水源!标记位置,彻底废弃!所有接触过污染水源的食材、器皿,一律销毁!已烹煮的食物…也需严查!” 她握着凤印的手紧了紧,看向孙忠:“传本郡主令:六宫二十四司,即刻统计今日巳时(9-11点)后所有饮用生水、食用生冷瓜果、或出现莫名乏力骨痛症状者!集中至西六宫空殿隔离!太医署全力诊治!所需药材,开内库,不惜代价!”
“遵郡主令!” 孙忠躬身领命,眼中有了主心骨的光芒。几名太医也如同找到了方向,立刻忙碌起来。
冷宫魅影,密信付炬
静思苑东配殿,被粗重铁链锁死的殿门内,沈清漪的嘶吼咒骂已变成了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绝望呜咽。殿内一片狼藉,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华服破烂,钗环散落,昔日倾国的容颜只剩下怨毒和恐惧的扭曲。
殿外,负责看守的狼卫如同雕塑,对里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而在静思苑最深处,那株早已枯死、枝桠狰狞如鬼爪的老槐树阴影下。一道比夜色更浓的身影无声伫立,正是那冷血的血鹞卫统领。他枯爪般的手中,不再是蚀骨粉纸包,而是一小截炭笔和一张被揉皱的、边缘粗糙的草纸。
他冰冷的铁面朝向乾元殿的方向,面具孔洞后的眼神毫无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炭笔在草纸上飞快地划动着,留下几个极其潦草、却暗含某种规律的符号,并非文字,更像是一种特殊的密语标记。符号的指向,隐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方位轮廓。
写完,他将草纸卷成极细的条,塞入一个空心的、不起眼的石子内。然后,他枯爪般的手指探入怀中,竟摸出一个极其精巧、只有拇指大小的黄铜口哨。
他将口哨含入口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股极其微弱、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带着特定频率的震动气流传出。
片刻之后,头顶漆黑的夜空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翅膀扑棱声。一只毛色灰黑、与夜色完美融为一体的夜枭,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落,精准地停在他伸出的、覆盖着黑色皮套的手臂上。
血鹞卫统领将那颗藏着密信的石子,熟练地塞进夜枭腿上绑着的微型铜管中。夜枭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歪了歪头。
统领枯爪般的手指轻轻拂过夜枭的背羽,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安抚。随即,手臂猛地向西北方向的夜空一扬!
夜枭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瞬间融入浓重的夜幕,消失得无影无踪。
做完这一切,血鹞卫统领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投向慈宁宫的方向。那灯火通明处,是风暴的中心。他枯爪探入怀中,再次拿出那个重新包好的、装着致命蚀骨粉的油纸包,在手中无声地掂量了一下。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走到那口已被填埋大半、散发着泥土腥气的枯井旁,蹲下身,枯爪扒开几块尚未压实的碎石和湿泥,露出下面浑浊的水洼。他毫不犹豫地将那个油纸包,整个地丢了进去!
油纸包迅速被浑浊的泥水吞没,消失不见。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口井一眼,身影如同融化般退入更深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句无声的低语,消散在冰冷的夜风中:
“棋子…该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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