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岩上,风声呼啸,卷动着浓雾,也卷动着众人心中的惊疑。崖下追兵的喧嚣声暂时被抛在身后,但危机远未解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前方带路的陌生女子身上。她身形矫健,步伐轻盈,即使在湿滑陡峭的山路上也如履平地,薄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清冷明亮的眼眸,手中那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在雾气中泛着幽光。
“姑娘,多谢出手相相救。”顾长渊强忍伤痛,拱手道谢,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对方,“不知姑娘尊姓大名,为何会在这黑风岭中?”
女子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声音透过薄纱传来,带着山风般的清冽:“叫我阿月便可。至于为何在此……此路是我开,此话是否也该我先问诸位?”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反诘。
顾长渊心中一凛,此女谈吐不凡,绝非寻常山野之人。他沉声道:“我等遭奸人陷害,被迫逃入此岭,无意冒犯姑娘清修。救命之恩,他日必当厚报。”
阿月轻笑一声,笑声中听不出喜怒:“厚报不必。只望诸位莫要引来太多麻烦,污了这方清净之地。”她顿了顿,似是无意间问道,“看诸位伤势,尤其是这位公子,似中了一种极为阴寒的掌力,可是与‘玄阴教’结怨?”
玄阴教?顾长渊与林婉清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胡惟庸的“腐骨掌”阴毒诡异,莫非就出自这“玄阴教”?此女竟能一眼看出掌力来历?
“姑娘慧眼。”林婉清接口道,语气谨慎,“伤我夫君者,乃朝廷钦犯,所用武功确系阴毒一路,却不知是否与姑娘所言‘玄阴教’有关。姑娘似乎对此教颇为了解?”
阿月脚步微顿,侧头瞥了林婉清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淡淡道:“略知一二。玄阴教盘踞西南,行事诡秘,善用毒掌蛊术,其‘玄阴蚀骨掌’中者经脉冻结,生机渐熄,与这位公子伤势颇为相似。不过……”她话锋一转,“看公子气色,似已服下极品解毒灵药,压制了毒性,倒是福缘不浅。”
她竟连灰衣人赠药之事也隐约点出!此女眼力之毒,见识之广,令人心惊。
顾长渊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露声色:“侥幸得友人赠药,暂保性命。姑娘对此岭似乎极为熟悉,不知欲带我等去往何处?”
“前方有一处隐秘山洞,可暂避风头,处理伤势。”阿月指向雾气深处,“至于去处……待诸位伤势稳定,再议不迟。这黑风岭,可不是什么善地,雾障毒虫皆是小事,真正危险的……是人心,和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她话语意味深长,最后一句更是带着一丝冷意。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沉。老常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看了阿月背影一眼。三皇子则面露惧色,紧紧跟在老常身后。
在阿月的引领下,众人在浓雾中七拐八绕,避开数处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杀机的沼泽和毒瘴区,最终来到一面长满青苔的岩壁前。阿月拨开层层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就是这里了。”阿月当先弯腰进入。
洞内初极狭,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窟,宽敞干燥,顶部有缝隙透下天光,角落有清泉滴落形成的小水潭,空气清新,与岭中污浊雾气截然不同。洞壁还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放置着一些简陋的石床、石桌,甚至还有一些风干的肉脯和草药,显然有人长期在此居住。
“此地安全,追兵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阿月点燃洞壁凹槽内的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洞穴,“诸位可在此歇息。这位公子的伤需尽快处理。”她目光落在顾长渊身上。
林婉清感激地看了阿月一眼,也顾不得多想,立刻扶顾长渊在石床上躺下,检查伤势。方才一番奔逃攀爬,伤口再次崩裂,毒素虽有灵药压制,但仍在内腑缓缓侵蚀。她取出银针药囊,准备施救。
阿月默默走到水潭边,取来清水,又从一个石匣中取出几种林婉清未见过的草药,递给林婉清:“这‘幽昙花’和‘地心乳’研磨外敷,可加速伤口愈合,清余毒。内服的话……”她沉吟片刻,又取出一个玉瓶,“这是‘清心玉露丸’,或许比你的丹药更对症些。”
林婉清接过草药和玉瓶,仔细辨认药性,心中更是震惊。这“幽昙花”和“地心乳”皆是传说中的疗伤圣药,早已绝迹,这女子随手拿出?而那“清心玉露丸”药香清冽,闻之令人心神宁静,绝非俗物!她深深看了阿月一眼,道:“多谢姑娘赠药,此恩……”
“举手之劳。”阿月摆摆手,打断她的话,转身走到洞口附近,抱膝坐下,望着洞外迷雾,不再言语,仿佛与众人隔开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顾七持刀守在洞口,警惕地注意着内外动静。老常则仔细检查着洞穴,似乎在确认是否有其他出口或隐患。三皇子瘫坐在石凳上,惊魂未定。
林婉清收敛心神,专心为顾长渊疗伤。阿月所赠药材果然神效,配合她的金针渡穴,顾长渊伤口的恶化趋势很快得到控制,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他疲惫地闭上眼,运功调息,引导药力化解体内残毒。
洞内一时陷入沉寂,只有火苗噼啪声和泉水滴答声。
良久,顾长渊缓缓睁开眼,气息平稳了许多。他看向洞口那抹孤寂的背影,沉声道:“阿月姑娘,大恩不言谢。只是,顾某心中仍有疑虑,姑娘为何要救我们?又对此地、对‘玄阴教’如此了解?莫非……姑娘与那灰衣人有关?”他最终还是问出了最核心的疑问。
阿月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淡:“我救你们,自有我的理由,或许与你们一样,与某些人有些旧怨。至于灰衣人……我不认识。此地方圆百里,了如指掌,只因我在此住了十年。玄阴教……哼,一群藏头露尾、修炼邪功的鼠辈,他们的臭味,隔老远就能闻到。”
住了十年?众人皆惊。这凶险的黑风岭,她一个女子竟独居十年?
“姑娘独自在此隐居?”林婉清忍不住问道。
阿月沉默片刻,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缥缈:“算是吧。等人,也等一个……了断。”
等人?了断?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量巨大,更添神秘。
顾长渊心念电转,此女敌友难辨,但目前看来并无恶意,且似乎对“玄阴教”(很可能就是“鹞鹰”掌控的邪派)抱有敌意。或许……可以尝试争取?
“不瞒姑娘,”顾长渊决定透露部分实情,“追杀我等者,很可能就与姑娘所说的‘玄阴教’有关。其背后主谋,乃朝中巨奸,代号‘鹞鹰’,不仅陷害忠良,更可能勾结外邦,图谋不轨。我等携有重要证据,欲前往西北面见镇国公,揭露其阴谋,匡扶社稷。姑娘既与此教有怨,或可……”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确。
阿月终于转过身,面纱下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射顾长渊:“‘鹞鹰’?朝廷巨奸?”她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难明的光芒,有仇恨,有嘲讽,还有一丝……了然?“呵呵……果然是他们。手伸得真长啊。”
她站起身,走到顾长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说你们有证据?什么证据?”
顾长渊与林婉清对视一眼,略有迟疑。铁盒关系重大,不可轻易示人。
阿月似乎看穿他们的心思,冷笑一声:“怎么?不信我?若无我指引,你们连这黑风岭都走不出去,更别说摆脱外面的追兵。况且……”她目光扫过顾长渊依旧渗血的伤口,“你的伤,普天之下,除了我,恐怕没人能彻底根治那‘玄阴蚀骨掌’的附骨之毒。”
林婉清心中一紧,她虽医术高明,但也察觉顾长渊体内那股阴寒毒力异常顽固,灰衣人的药只是压制,并未根除。若此女所言非虚……
顾长渊沉吟片刻,权衡利弊,最终缓缓从贴身内衫取出那个染血的铁盒,打开,露出里面的半块虎符和密信:“证据在此。此物关系重大,牵扯皇嗣、边关、乃至……前朝秘辛。”
阿月目光落在虎符和密信上,瞳孔微微收缩,尤其是看到那飞鹰标记时,她周身气息骤然一冷,虽然瞬间恢复,但那一闪而逝的杀意却被顾长渊敏锐地捕捉到。
她……认识这标记!而且,有深仇!
“原来如此……‘鹰符’……竟然流落到了朝廷手中……”阿月低声自语,声音几不可闻,却带着刻骨的寒意。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平静,“好,我信你们。我可以帮你们走出黑风岭,甚至可以告诉你彻底化解‘玄阴蚀骨掌’毒性之法。但有两个条件。”
“姑娘请讲。”顾长渊道。
“第一,出了黑风岭,你们需帮我做一件事——去一个地方,取一件东西。”阿月语气不容置疑。
“何处?何物?”顾长渊谨慎问道。
“到时自知。现在知道对你们没好处。”阿月卖了个关子,“第二,关于我的事,离开此地后,忘掉。若向外人透露半分……”她指尖轻轻拂过弯刀刀锋,寒光一闪而逝。
顾长渊与林婉清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断。眼下形势比人强,此女是唯一能助他们脱困并治愈顾长渊的关键人物,即便条件苛刻,也只能答应。
“好,我们答应。”顾长渊郑重道。
“爽快。”阿月点点头,似乎满意他们的态度,“既然如此,便是暂时的盟友了。你们先在此修养两日,待他伤势稳定,我再带你们出岭。外面的追兵,我会设法引开。”
她说完,不再多言,再次走到洞口坐下,如同融入岩石的阴影中。
洞内重归寂静。顾长渊等人心中却波澜起伏。这突然出现的阿月,身份成谜,意图难测,但她掌握的信息和力量,或许是他们破局的关键。只是,这“暂时的盟友”关系,究竟能维持多久?她要他们去取的东西,又是什么?前方之路,迷雾更浓,但也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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