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救世联盟总部的走廊里，只剩下两种声音。
一种是林绝平稳如常的脚步声，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饭后散步。
另一种，是白小胖被他半拖半拽着，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又充满了绝望的迟滞感。
白小胖的眼神是空洞的。
曾经那个鲜活、爱笑、总把“老大”挂在嘴边的胖子，此刻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泪水混合着鼻涕，糊满了那张胖脸。
林绝没有看他，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不忍。
他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那扇象征着人类最高权力中枢的合金大门——最高作战指挥室。
门无声地滑开。
门内，是凝固的空气，和一张张写满惊惶、悲戚与不敢置信的脸。
秦书仪、战无双、龙王、老天师、亚当……所有联盟的核心成员，全部都在。他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死死地盯着门口走进来的两个人。
当看到林绝那平静得近乎陌生的脸，和白小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时，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轰然破碎。
“他不理我们了……”
白小胖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丝破碎的呜咽，像是对所有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不要我们了……”
这句话如同一柄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秦书仪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一直以来以冷静和智慧着称的美眸，瞬间被通红的血丝和汹涌的泪光占满。
她再也无法维持身为联盟总参谋的理智。
“凭什么！”
一声嘶哑的尖叫划破了指挥室的死寂，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愤怒。
“凭什么是你！”
秦书仪冲到林绝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泪水决堤而下，打湿了他的前襟。
“我们有这么多人！这么多顶级强者！龙国、鹰国、日不落……全世界的力量都汇聚在这里！一定有别的路！一定有的！”
“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就这么自私地决定一切！”
她的声音从尖利变得哽咽，每一个字都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在泣血。
她质问着，也哀求着。
她细数着他们一起走过的路，从东海市的初遇到荒原上的并肩作战，从建立曙光营地到如今的救世联盟。
她试图用过往的回忆，用伙伴的情感，用未来的蓝图，唤醒眼前这个男人。
然而，林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和，却又遥远得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那眼神里没有挣扎，没有犹豫，只有一片澄澈的、令人心碎的平静。
他轻轻抬起手，但不是为了拥抱，也不是为了安慰，而是温柔而坚定地，将秦书仪抓住他衣领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书仪，冷静点。”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秦书仪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龙王一把扶住。
她绝望地看着林绝，看着这个她付出了所有情感与信任的男人。
“为什么……”
林绝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过身，目光越过指挥室里所有悲伤的面孔，落在了那面巨大的、显示着整个蓝星实时动态的电子地图上。
山河破碎，满目疮痍。
但在一片片代表着灾厄的红色区域中，依然有无数代表着人类聚居地的绿色光点，在顽强地闪烁。
“因为从一开始，这条路就只为我而设。”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指挥室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厚重。
“这不是选择，是归途。”
整个指挥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只剩下心脏被狠狠撕裂的痛楚。
归途……
多么残忍的两个字。
他的归途，就是所有人的别离。
“我走之后，这个世界……”
林绝的目光从地图上收回，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秦书仪和战无双的身上。
“……就拜托你们了。”
这句话，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山，沉甸甸地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这不是商量，是托付。
是最后的，遗言。
秦书仪再也支撑不住，捂住嘴，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一直沉默如雕塑的战无双，那双永远燃烧着战意的眸子，此刻也黯淡了下去。他身上的肌肉紧绷着，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克制住拔刀相向的冲动。
他想质问，想怒吼，想用武力把这个自作主张的混蛋留下来。
可他看着林绝的背影，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无数次将后背交给彼此的背影，如今却显得如此孤单而决绝。
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战无双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这一问，代表着放弃了所有劝说。
这一问，代表着接受了这个悲壮的现实。
这一问，也代表着，身为最强战友的他们，选择尊重他最后的决定。
秦书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战无双，却只看到一张写满痛苦与决然的侧脸。
林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像是欣慰，又像是释然。
“书仪，联盟的整体运转、资源调配、后续重建，由你全权负责。”
“战无双，龙王，老天师……所有S级以上的战斗力，负责清剿我离开后可能出现的最后动荡。”
“亚当，科技壁垒的维护和升级，不能停下。”
他一条条地布置着，声音平静，逻辑清晰，仿佛在安排一场最普通的战役部署。
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他为自己安排的，一场盛大的、没有归途的葬礼。
他将联盟的未来，将守护世界的责任，将他亲手开创的一切，正式地、完整地，交到了他们手上。
这是一个告别的仪式。
当最后一条指令落下，林绝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里，有歉意，有感激，有信任，唯独没有留恋。
然后，他毅然转身，走向门口。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整个指挥室的人都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口。
那是他们追随至今的信仰。
是这个末日世界里，唯一的光。
而现在，光要熄灭了。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被门外的光亮吞噬时，林绝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
只是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我去见见故人。”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
只留下满室的死寂，和一颗颗破碎的心。
故人？
谁是故人？
这个念头在所有人脑中升起，带来了一丝新的、更加揪心的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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