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巴特尔大帐中的篝火噼啪作响，烤羊肉的油脂滴落火中，激起小小的焰苗。帐内弥漫着浓烈的肉香、奶酒和牛粪火特有的烟火气。
“燕家……长生天的秘密……”巴特尔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砺心中掀起波澜。他强作镇定，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那酸涩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难以压下心头的惊涛。
桑青葛同样面色凝重，他沉吟片刻，顺着巴特尔的话问道：“巴特尔勇士，关于这‘燕家’和‘长生天的秘密’，部族里可还有更详细的传说？那群黑衣人寻找的，具体会是什么东西？”
巴特尔摇了摇头，粗犷的脸上带着几分对未知的敬畏与困惑：“都是祖辈辈口耳相传的老话了，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只听最老的萨满提过，说那是‘太阳之子’留下的力量，藏在草原的某个角落，得到它的人，能获得如同长生天般的伟力，也能带来无尽的灾祸。至于燕家……好像是很多很多年前，唯一知道如何寻找并使用那股力量的南人家族。”
他打了个酒嗝，挥了挥油乎乎的大手：“嗨！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神话！现在最要紧的，是抓住那群黑衣服的鬣狗，把他们抢走的东西夺回来，为受伤的族人报仇！”
显然，对巴特尔这样的务实战士而言，古老的传说远不如眼前的敌人和实实在在的损失重要。
宴席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桑青葛和沈砺回到安排的毡帐，阿椋已经照顾赵大山和石猛睡下，她自己则坐在火塘边，就着微弱的光亮，整理着所剩不多的药材，脸上带着忧色。
“打听到什么了吗？”见他们回来，阿椋连忙起身问道。
沈砺将巴特尔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阿椋听得睁大了眼睛：“太阳之子？长生天的力量？这……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沈大哥，这会不会和你的……”
她没敢说完，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沈砺的左臂上。
桑青葛沉声道：“无论是不是神话，那群黑衣人在找的东西，必然非同小可。而且他们手段狠辣，行事诡秘，背后定然有庞大的势力支撑。我们卷入其中，福祸难料。”
他看向沈砺：“当务之急，还是先去那废弃营盘，找到残碑。那是目前唯一可能与你的身世直接相关的线索。”
沈砺重重颔首。身世之谜如同沉重的枷锁，也如同指引前路的微光，他必须弄个明白。
就在这时，毡帐的门帘被轻轻掀开，那位白天为沈砺诊治的老萨满，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依旧沉默，浑浊的眼睛在帐内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沈砺脸上。
他走到沈砺面前，伸出枯瘦、布满皱纹和颜料的手，并非把脉，而是悬空按在沈砺的丹田气海之处，闭目感应了片刻。
良久，他收回手，睁开眼，用一种古老而苍凉的语调，吐出了几个生硬的汉语词汇，仿佛在吟诵某种祷文：
“火焰……在心中燃烧……影子……在身后追逐……东方的星辰指引迷失的羔羊……破碎的石头……记载着……归家的路……”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含义模糊，却让沈砺浑身一震！
火焰在心中燃烧？是指“薪火”吗？影子在身后追逐，是“影眸”还是影堂？东方的星辰？破碎的石头？是指那块残碑吗？
这老萨满，似乎能感应到他体内的异常，并且给出了某种……预言？
“萨满大人，您……”沈砺急切地想问个明白。
老萨满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多问。他深深看了沈砺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敬畏，有怜悯，也有一丝警告。然后，他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毡帐，融入外面的夜色。
帐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火塘中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这……”阿椋有些无措地看着沈砺和桑青葛。
桑青葛花白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草原萨满，能与天地精灵沟通，有些玄奇手段，不足为奇。他这番话，虽然晦涩，但大意似乎是提醒你，你的力量（火焰）与追兵（影子），以及你要寻找的东西（破碎石头）之间存在关联，而方向……在东方？”
“东方……”沈砺喃喃道。废弃的土默特部旧营盘，正是在黑水集的北方偏东方向。
老萨满的预言，与之前得到的线索不谋而合！
“不能再等了。”沈砺下定决心，“我们必须立刻去那个废弃营盘。巴特尔他们还在搜索黑衣人，这里并非久留之地，而且我担心夜长梦多。”
桑青葛表示同意：“赵大山的伤势稳定了些，石猛也能行动。趁现在部族里大多数人已经歇下，我们连夜出发。”
计划已定，几人不再犹豫。轻声叫醒赵大山和石猛，说明了情况。两人虽然身上带伤，但也知道形势紧迫，强撑着起身。
他们留下一些银钱和一块不错的皮子作为答谢（取自黑衣人尸体），没有惊动巴特尔和其他族人，如同融入夜色的轻风，悄然牵出寄养在马厩的“老黑”篷车和那两匹借来的马，套好车辕，驶出了巴尔虎部的冬窝子。
夜空如洗，繁星璀璨，银河横亘天际，壮丽无比。凛冽的寒风扑面，却让经历了帐内闷热和沉重话题的众人精神一振。
按照地图和老萨满隐晦的指引，篷车调整方向，朝着东北方，在星光的照耀下，再次踏上了征程。
沈砺坐在车辕上，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点缀着零星灯火的巴尔虎部营地，心中思绪万千。老萨满的预言，巴特尔口中的传说，黑衣人的目的，还有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燕家”与“长生天的秘密”……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前方那片未知的黑暗。
他抬起头，望向东方那颗最为明亮的星辰（可能是金星或木星），它静静悬挂在天幕，清冷的光辉，仿佛真的在为他指引方向。
“归家的路……”他低声重复着老萨满的话，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是宝藏还是陷阱，他都必须走下去。
（第三部 第三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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