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破云而下,厚重云层被锋利的机身划开一道浅痕,转瞬又悄然弥合。下方国际都市如巨网铺展,钢铁楼宇鳞次栉比,霓虹河蜿蜒流淌,勾勒出冷硬的繁华都市轮廓,景致与上次听证会别无二致,黎鹤的心境却早已天翻地覆。
彼时他是藏锋敛锐的挑战者,潜身暗行只为争一线生机;此刻他是巫族傩戏正统传承人,身负全族嘱托,踏向关乎文化根脉的终局之约,每一步都载着全族的期盼与逝者的托付,沉甸甸落进心底。
舱门开启,喧嚣人声与刺眼闪光灯如热浪袭来,瞬间将他们吞没。Ich接待人员身着正装恭迎,廊桥外挤满闻风而动的记者,各色相机镜头齐刷刷对准舱门,透着灼热的探究欲,镜头如炬,似要穿透表象看清这年轻族长背后的巫族底蕴。
问题如密集雨点砸来,中英双语呼喊搅成一团,快门声连成刺耳轰鸣,记者们拼命往前递话筒,恨不得凑到黎鹤唇边,想从他年轻沉稳的脸上抠出半分情绪波动,寻得一丝可捕捉的脉络。
黎鹤身着深墨色简袍,衣摆绣着暗金细巧的傩面纹路,针脚细密藏着巫族古法绣技,暗纹随步履轻晃,隐现傩舞舒展姿态,不张扬却满是文化底气,藏着未断的族群风骨。
他面色沉静,无随行族人的闪躲局促,也无扬眉吐气的得意,眼底清亮笃定,似盛着圣地的月光,温润却藏着千钧力量。仅微微颔首谢过接待人员,便在安保簇拥下迈着稳实步子穿过人潮,每一步都踩得扎实无慌,落地有声。
他一字未答,沉默里藏着沉静底气,正统之名已明,风骨融在骨血,无需多余辩解与炫耀。镁光灯映着他超龄的定力,周遭纷扰似都落不到身上,与上次强作镇定却难掩紧绷的身影判若两人,早已褪去青涩,只剩领袖的沉稳。
“黎族长,请走这边,专车已备好。”Ich官员语气客气,引着众人走向专用通道,指尖不经意掠过黎鹤衣上的傩纹,眼底藏着几分隐秘的欣赏,似叹服这古老文化的鲜活余韵。两侧仍有媒体围堵,秩序却好了许多,镜头虽紧追不舍,却少了先前冒犯的急切,多了几分对正统的敬畏。
阿吉紧跟在身后,攥着腰间褚老遗下的傩刀残片,指节泛白,硬撑着挺直腰杆想衬出巫族气度,可急促的呼吸、不自觉绷紧的肩背还是泄了怯,眼神慌乱扫过密密麻麻的镜头,耳尖泛红发烫。他凑近黎鹤,压低声音透着难掩的紧张:“族长,这阵势可比上回凶多了,记者跟疯了似的。”
黎鹤目视前方,声音轻而稳,似定心丸稳稳落进阿吉耳中:“名分变了,关注度自然不同。记住我们为何而来,为正统正名,为祖明寻机,别被这些虚浮镜头晃了心神,守好本心便稳。”
坐进礼宾车,厚重车门隔绝外界喧嚣,黎鹤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半口气,指尖下意识抚过胸口,祖明的刻字果核贴着肌理,坚硬棱角硌着掌心,钝痛感清晰传来,反倒稳稳锚定住此行的千钧重量,不敢有半分懈怠。
透过深色车窗望向外头街景,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日光,车流如织,霓虹初显,这座城市的快、吵、冷、硬,与圣地瓦砾间的晨露、古树下的清风判若两界,让人心底莫名发空,总觉不踏实,难寻半分安稳。
他想起苍伯临别时忧切的眼、傩神祠石台上浸着全族心血的新傩谱、孩子们学傩舞时发亮的眼眸,更牢牢记着果核上“安,勿念,待时”六字,祖明困于险境仍在等,族人守着家园仍在盼,他半点乱不得,半步退不得。这里的繁华与注视皆是虚浮戏台,转瞬易散;圣地的宁静与肩头的担子,才是扎根心底的沉重心根,不可动摇。
车辆驶入Ich安排的酒店,仍是高耸入云的现代楼宇,金属与玻璃的材质透着冷硬精致,却是更高规格的顶层套房,落地窗推开便能俯瞰整片璀璨城景,万家灯火汇成星河,绚烂得晃眼,却无半分暖意。
服务人员举止得体恭敬,递物引路皆透着对“巫族族长”身份的认可,处处是体面,可黎鹤站在窗前,指尖反复摩挲袖中傩谱的粗布封皮,糙砺触感蹭过指尖,与酒店的冷硬精致形成强烈反差,反倒让他愈发清醒,心里无半分轻松。
他太清楚,友善接待与蜂拥镜头背后,藏着多少盘根错节的棋局,花国的不甘反扑、暗处势力的窥探算计,早已织成一张无形之网,密不透风。这场最终确认绝不会平静顺遂,每一步都可能藏着精心布置的陷阱,每一次转身都可能遇着猝不及防的暗算。
夜色渐浓,城市灯火愈发璀璨,却冷得没有半分温度,照不进心底深埋的警惕。黎鹤抬手拉上厚重窗帘,将那片喧嚣浮华彻底隔绝在窗外,套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他平稳的呼吸声,沉而稳,藏着未露的锋芒。
身份变了,关注来了,他却明镜似的:真正的硬仗才刚开头。这片异国天空下,暗处涌动的风暴,远比明处晃眼的闪光灯更致命,藏着无数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只待时机便要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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