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祖盟第一次高层战略会议，在一种既严肃又有点山寨的氛围中结束了。
霸爷拍了拍屁股，感觉这“龙头”的交椅坐起来确实比碧波潭那湿漉漉的石头墩子舒服多了。
“行了，散会！各堂口话事人赶紧回去……落实会议精神！牛哥，招兵买马的事儿你多费心，待遇按咱们新定的KpI来，表现好的，丹药法宝管够！”霸爷站起身，一副社团大佬派头。
牛魔王拍着胸脯，咚咚响：“霸爷放心，俺老牛别的不行，交朋友那是一等一！保证各路英雄好汉闻风来投！”
“鹏哥，白姐（白骨夫人），小钻风，小鼍龙，黑姐（蝎子精），黄风怪，咱们走！去会会那个比丘国的老帮菜！”霸爷点齐人马，大手一挥。
小队成员纷纷起身。大鹏依旧那副酷酷的样子，只是金色羽翼收敛了许多；白骨夫人冷艳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神锐利；小钻风则兴奋地搓着手，这可是他升任“草鞋”后的第一个大任务；小鼍龙和蝎子精摩拳擦掌，都是好战分子；黄风怪则默默检查着自己的三股神风叉。
一行妖王，施展变化之术，化作寻常行商、旅客的模样，离了车迟国地界，直奔比丘国而去。
越是靠近比丘国都城，气氛越发不对劲。
官道上行人稀少，即便有几个，也是行色匆匆，面带忧惧。
路边的村庄，许多户人家门前挂着白幡，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哭声。
城墙高耸的比丘国都城，远远望去，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地，城门口虽有兵丁把守，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妈的，这地方风水有问题啊，”霸爷皱了皱鼻子，他如今修为大进，对气机感应敏锐，“一股子晦气和……血腥味，虽然很淡。”
白骨夫人冷冷道：“枉死怨气凝聚不散，看来那白鹿精造孽不浅。”
大鹏金翅微眯：“不止，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掺杂着草木清气的药味，像是……用什么东西强行炼出来的生机。”
小队顺利混入城中。城内的景象更让人心头沉重。
街道两旁的墙壁上，几乎贴满了寻人启事和求医问药的告示。
“寻小儿狗蛋，年方六岁，于三日前走失，身穿蓝布褂……”
“求神医救救小女，莫名消瘦，药石无灵……”
“家中新妇临盆在即，忽染恶疾，一尸两命，天爷不开眼啊！”
……
人们低声交谈着，眼神躲闪，充满了恐惧和无奈。偶尔提到“国丈”和“神医”，语气里是那种极复杂的、既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情绪，仿佛那是掌控他们生死的阎王爷。
“慈幼苑”、“祈福法坛”……这两个词出现的频率极高。
“听说了吗？东街老李家的娃，被选去慈幼苑享福了！”
“享福？呸！进去就没见出来过！我隔壁那家的闺女，说是去法坛祈福，人就没回来！”
“小声点！不要命了！国丈大人也是你能编排的？”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霸爷给小队成员使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开始分头行动。
小钻风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消失在人流中，他的任务是潜入皇宫，摸摸那个被狐媚子和白鹿精控制的国王的底，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账本之类的黑料。
白骨夫人则感知着空气中那微弱的能量流动，尤其是那股异常的“药力”和怨气来源，朝着所谓“祈福法坛”的方向悄然潜去。
霸爷则带着大鹏、小鼍龙、蝎子精、黄风怪，像普通外来客商一样，在茶馆、酒肆等人流混杂的地方打探消息。
大鹏气质太出众，即使变化了也容易引人注目，主要负责压阵和感知危险。
“老板，来壶茶。”霸爷找了个人多的茶棚坐下，丢过去一小块碎银子。
茶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接过银子，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只是麻木地倒了茶。
“老板，打听个事儿，”霸爷压低声音，“咱们哥几个来做点药材生意，听说咱们比丘国有位国丈神医，医术通天，他老人家用的药材，是不是特别抢手？”
茶老板脸色猛地一变，连连摆手：“客官莫问，莫问！国丈的事，咱们小老百姓哪里知道。”
旁边一个汉子似乎多喝了几杯，带着醉意哼道：“抢手？哼，抢命还差不多！用的都是……”
“王老五！你喝多了胡吣什么！”另一个年纪大点的连忙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四下张望，“还想不想活了！”
那叫王老五的汉子似乎也醒了酒，脸色煞白，不敢再言语。
霸爷和大鹏对视一眼，心里更有数了。
这白鹿精搞得天怒人怨，但积威甚重，普通人根本不敢谈论。
就在这时，街角一阵轻微的骚动。
霸爷眼神好使，看到一个身穿华贵宫装、却用披风紧紧裹着头脸的女子，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从一条小巷里钻出来，脚步匆匆，还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
两个看守在附近巷口的王宫侍卫看到她，愣了一下，连忙躬身行礼，低声道：“王后娘娘，您怎么……”
那女子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赶紧摆手，压低声音急促地道：“嘘！没事，我……我出来走走，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侍卫似乎有些为难，但不敢违逆，只好低头称是。
那女子抱紧怀里的东西，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转向另一条更偏僻的街道。霸爷看得分明，那披风缝隙里露出的，分明是两张稚嫩的、熟睡的小脸！是两个小男孩！
“有情况！”霸爷用眼神示意。
大鹏微微点头：“妖气，很淡，被刻意隐藏了。还有一股……同类的骚味，狐狸精。”
“王后？狐狸精？抱着孩子偷偷摸摸？”霸爷摸着下巴，
“这剧情我熟啊！不是拐卖儿童就是产后抑郁！跟上去看看！”
霸爷让黄风怪和小鼍龙留在茶棚继续留意动静，自己带着大鹏和蝎子精，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女子对城中的小路似乎非常熟悉，专挑人少的地方走，七拐八绕，来到一片废弃的民居区。她钻进一个看似荒废的小院，松了口气，轻轻推开一间破屋的门，走了进去。
霸爷三人跟到院外，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霸爷给蝎子精使了个眼色。
蝎子精会意，身形如鬼魅般滑到窗边，指尖一点细微的妖力透入，探查里面的情况，随即对霸爷做了个“安全，就她一个”的手势。
霸爷整了整衣袍，示意大鹏和蝎子精在门外策应，然后他一把推开了那扇破木门。
“谁？！”屋内的女子吓得尖叫一声，猛地转过身，将怀里的孩子死死护在身后，惊恐地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她的披风在动作间滑落，露出一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娇媚脸庞，果然是个绝色美人，只是此刻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恐惧和慌乱。
霸爷打量了一下这所谓的“藏身小屋”，倒是收拾得还算干净，但处处透着破败和临时躲藏的气息。
“别紧张，美女，”霸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坏人，虽然他现在的造型和气质跟“好人”俩字基本不沾边，“我们就是路过，看你抱着孩子跑得挺急，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你们出去！我不认识你们！”那宫装美女的声音发颤，色厉内荏地喊道，手悄悄摸向腰间，似乎藏了什么短刃之类的武器。
霸爷没动，反而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两个昏睡的孩子身上：
“这俩孩子……看着面生啊，不像是你家娃吧？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巧了，我哥们儿以前在老家开过黑诊所，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他指了指门外，示意大鹏也算一个。
白面狐狸精更紧张了，身体微微发抖：“你们……你们是国丈派来抓我回去的？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再把孩子交给你们！”
霸爷一听，有门儿！这反应，不像是纯粹的黑心肠。
他收起那点痞气，表情稍微正经了点：
“国丈？就那个脑门锃亮、可能还拄个拐棍的老帮菜白鹿精？啧，你看我们哥几个这气质，像他那头的吗？”
他顿了顿，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直接抛出了炸弹：“我们是为了‘慈幼苑’和‘祈福法坛’那点破事来的。听说那老小子挂羊头卖狗肉，搞什么‘缅北产业园’，专门坑害小孩和妇女，是不是真的？”
“缅北……产业园？”白面狐狸精显然没听过这词，但结合上下文，她瞬间明白了其中的讽刺和指控，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看就要崩溃。
霸爷趁热打铁，指了指孩子：
“我们要是他的人，还用得着跟你废话？直接抢人不就完了？看你对这俩孩子还挺上心，不像那丧尽天良的。说说吧，到底咋回事？说不定我们能帮把手。哥几个别的不行，就是爱管闲事，专治各种不服！”
或许是霸爷这混不吝的气质反而有种奇异的可信度，或许是他点破了“慈幼苑”的罪恶，或许是保护孩子的本能让她抓住任何一丝希望，白面狐狸精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她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压抑的哭声再也忍不住：“呜……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逼的……”
霸爷对门外的大鹏和蝎子精打了个手势，示意安全。
他自个儿拉过旁边一个破板凳，大马金刀地坐下：“慢慢说，不着急，哥有时间。从头捋，那老瘪三是怎么忽悠你的？”
在白面狐狸精断断续续、充满恐惧和悔恨的叙述中，一个令人发指的阴谋缓缓展开。
她本名叫白娇儿，是比丘国外清华洞修行的一只双尾白狐，安安分分，只想修个正果。
直到几年前，南极寿星的那头白鹿坐骑私自下界，找到了她。
那白鹿精法力高强，直接以武力胁迫，又许诺她荣华富贵，逼她化身美艳妇人，去勾引那个本就有点昏聩好色的比丘国王。
白娇儿被迫从命，用狐族媚术轻易拿下了国王，成了宠冠后宫的“美后”。
白鹿精则趁机以“治病”（主要治国王那难以启齿的“男风不振”）为名，献上所谓的“灵丹妙药”，迅速获得了国王无条件的信任，被封为国丈，权倾朝野。
“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贪图人间富贵…”白娇儿哭泣道，“他虽然控制我，但也给了我锦衣玉食…我以为就这样了…”
但很快，白鹿精的野心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说服国王，建立了“慈幼苑”，美其名曰收养孤儿、造福百姓；又修建了“祈福法坛”，说是为国运祈福。
“可那都是骗人的！”白娇儿激动起来，声音发尖，“慈幼苑根本就是牢笼！他们到处抓八岁以下的小男孩！还有…还有十六岁以下的姑娘，甚至…甚至快要生了的孕妇！都被偷偷送到法坛下面去了！”
霸爷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送到下面干什么？”
“炼…炼丹…还有…泡酒…”白娇儿浑身颤抖，几乎说不下去，
“白鹿说…说那是给上面…给天庭的大人物们准备的‘延年丹’和‘续灵酒’…用了…用了那些孩子的…的心…女子的…血…还有未出世婴孩的…紫河车…”
“操！”霸爷猛地一拍大腿，破板凳差点散架，
“这他妈简直是大型沉浸式体验修仙版《孤儿怨》+《人体蜈蚣》！这老棺材瓤子！心肝脾肺肾都黑透了吧！”
门外的蝎子精也听得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大鹏面沉如水，金色的眸子里寒光闪烁。
白娇儿被霸爷的反应吓了一跳，哭得更凶了：
“我也不想的…我好几次想阻止…可他法力太高…他还威胁我，要是敢坏事，就让我魂飞魄散…还要去毁了我的清华洞…我…我害怕…”
“这几年…死了好多人…好几万…都有了…”她哽咽着，“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听见那些孩子哭…那些女人叫…我受不了了…”
她之所以偷偷跑出来，是因为今天又有一批新的孩子被送进慈幼苑。
她趁白鹿精忙于炼丹的间隙，偷了两个刚被迷晕的孩子，想把他们送回家去。
“我知道这没用…救不了两个…后面还有成千上万…”她绝望地说，
“可我…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霸爷站起身，走到那两个昏睡的孩子面前，伸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还好，只是被迷药弄晕了。
他看着孩子稚嫩的脸庞，想到他们差点就要被开膛破肚，变成别人延年益寿的“药渣”，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他转身，看着哭成泪人的白娇儿，虽然她助纣为虐，但此刻那份残存的良知和绝望的挣扎，让他硬不起心肠骂她。
“行了，别嚎了。”霸爷语气硬邦邦，但没了之前的试探，“哭要是有用，阎王爷都得失业。你刚才说，你还偷偷记了账？”
白娇儿抽噎着点头：“嗯…我…我偷偷看过一些他记录药材…啊不是…是‘材料’消耗和…和‘丹药’送出的册子…有些来取药的人，穿着打扮…气质…根本不像凡人，好像…好像真是天上的官儿…”
霸爷和大鹏交换了一个眼神——实锤了！这就是他们要找的证据链！不仅能钉死白鹿精，还能把天庭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拉下水！
“账本在哪？”霸爷问。
“在…在我寝宫密室的一个暗格里…我不敢带出来…”白娇儿怯生生道。
霸爷摸着下巴，沉吟片刻。
直接硬抢？打草惊蛇。
让白娇儿去拿？太危险。
他看着白娇儿，又看了看孩子，做了决定。
“这俩娃，你知道他们家在哪不？”
白娇儿愣了一下，点点头：“送进来时…都有登记…我…我记得大概方位…”
“走！”霸爷一挥手，“先把这俩娃安全送回家！然后你再跟我们细聊怎么抄了那老瘪三的老窝，端了他的黑作坊！”
白娇儿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霸爷，似乎没想到这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妖怪”，竟然真的愿意先做这件“小事”。
“真…真的？”
“废话！”霸爷不耐烦道，“哥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啊呸，好妖，但起码的江湖道义还是讲的！祸不及家人，更何况是啥也不懂的娃！赶紧的，指路！”
白娇儿看着霸爷那副“别磨蹭赶紧干活”的痞样，第一次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她用力抹了把眼泪，抱起一个孩子，坚定地点点头：“好！我带路！”
霸爷对门外喊了一嗓子：“鹏哥，蝎子，搭把手，咱们当一回快递小哥，送娃回家！”
大鹏和蝎子精闪身进来，默默抱起另一个孩子。
于是，画风变得有些诡异。
一群足以搅动三界风云的大妖王，在一个瑟瑟发抖的狐狸精带领下，抱着两个被迷晕的小孩，穿梭在比丘国都城的偏僻小巷里，小心翼翼地做着“好人好事”。
一路上，霸爷还没忘了给白娇儿画饼……稳定军心：“放心，等搞定这破事，哥帮你跟那老鹿精解约！以后你就跟我们妖祖盟混，包吃包住，五险一金没有，但保证没人敢再逼你干不愿意干的事！咱们社团，主打就是一个‘义’字当头，专治各种牛逼症和不服管！”
白娇儿听着这半文半白、夹杂着奇怪词汇的保证，看着身边这几个画风清奇却行动力十足的妖王，那颗早已冰冷绝望的心，竟然一点点重新感到了温度。
或许…这次真的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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