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错误根本不该发生!昭阳,你是项目负责人,这就是你带的团队?!”
赵琪总监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尖锐地刺破会议室凝滞的空气。她手中捏着那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神里的不满几乎化为实质的压力,兜头盖脸地砸向昭阳。
那是团队里一个新人在数据汇总时犯的笔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偏差,却在项目复盘会上被赵琪敏锐地揪出,并无限放大,上升到了责任心和工作态度的层面。
昭阳感觉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涌向头顶。耳鸣声尖锐地响起,视野边缘微微发黑。几天来积压的疲惫、不被理解的委屈、以及此刻被当众严厉指责的羞愤,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寻找着出口。
她的手在桌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喉咙发紧,那些准备好的解释、甚至更激烈的反驳言辞,已经拥堵在舌尖,像一群躁动不安的野兽,随时准备冲破牢笼。
说啊!告诉她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告诉她为了这个项目大家付出了多少!告诉她这种吹毛求疵毫无意义!
那个熟悉的好斗的、防御性的自我在咆哮。
就在她嘴唇微张,第一个音节即将冲口而出的那个瞬间——也许是百分之一秒的间隙——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此刻的状态:面部肌肉扭曲,眼神凶狠,呼吸急促,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即将射向对方的弓。
暂停。
一个来自内心最深处的、冷静得近乎陌生的声音,截断了那股毁灭性的洪流。
这个词语,她曾在心理学的文章里读过,在冥想的引导语里听过,却从未在如此白热化的实战中调用过。
没有犹豫,几乎是本能驱使。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全会议室人员错愕、惊疑的目光中,包括赵琪那带着一丝讶然的审视,她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有些虚浮,但方向明确——走廊尽头的茶水间。
“砰!”茶水间的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反复扑在脸上。刺骨的凉意像一剂强效清醒药,瞬间浇熄了脸上滚烫的羞愤,也让脑海中翻腾的混乱思绪暂时平息。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发丝沾着水珠、眼神里残留着惊悸与一丝残余怒火的自己。
深呼吸。她对自己下令。
一次。胸腔扩张,吸入带着水汽和淡淡咖啡香的清冷空气。
两次。感受气息在体内流转,抚平那紧绷的神经。
三次。将胸腔里最后那点浊气缓缓吐出,连同那即将脱口而出的伤人话语。
她什么也没想,只是专注地呼吸,感受着身体从极度亢奋到逐渐平缓的过程。手指不再颤抖,心跳慢慢恢复正常,那股想要毁灭什么的冲动,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撤离。
在这个强行制造出来的、短暂的“真空”里,理智开始重新回归。
她意识到,刚才如果她开口,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两败俱伤的争吵。她会说出无法收回的话,会进一步激化与赵琪的矛盾,会让整个团队陷入更尴尬的境地,也会让自己事后陷入深深的懊悔。
而这个“暂停”,这个简单的转身和离开,给了她一个宝贵的缓冲带。她没有在情绪的顶点做出任何决定,说出任何话。
几分钟后,当她感觉内心基本恢复平静,她才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茶水间的门。
回到会议室时,里面的气氛依旧凝重,但那种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已经淡去。赵琪看着她,眼神复杂,似乎也在平复情绪。
昭阳没有立刻坐下,她站在自己的座位前,目光平静地看向赵琪,语气沉稳,不再带有之前的攻击性:
“赵总监,您指出的问题确实存在,是我的疏忽,没有在最终提交前做最后一遍核对。这个责任在我。我会立刻组织修正,并在今天下班前将更新版发给您。”
她没有推诿,没有辩解,只是坦然地承接了属于负责人的责任,并给出了解决方案。
赵琪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怔了一下,脸上的厉色消退了些许,最终只是摆了摆手,语气生硬但不再尖锐:“尽快处理。”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劫后余生般的氛围中继续。
下班后,昭阳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内心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并非来自解决了某个工作难题,而是来自于——她在情绪的风暴眼中,成功地守护了自己的理智与边界。那个“暂停键”,像一个神奇的护身符,在她即将被情绪吞噬时,为她争取到了选择回应方式,而非被冲动奴役的自由。
她想起外婆说过的一句老话,那时她还不懂:
“话是拦路的虎,性是惹祸的根。凡事,慢一拍,再开口。”
原来,这“慢一拍”,就是给自己、也给对方的“暂停之力”。这短暂的停顿,不是懦弱,不是退缩,而是最深刻的智慧和力量。
她在情绪日记上,画下了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正在播放的箭头,中间被一个清晰的方块(暂停键)截断。旁边写道:
“在情绪的海啸席卷一切之前,有一个神圣的间隙,叫做‘暂停’。它不解决问题,但它阻止了问题因我的反应而无限恶化。它是我送给自己的,最珍贵的礼物——选择的自由。”
她合上日记,心中充满宁静。然而,一个新的好奇也随之升起:这种“暂停”的智慧,是否也能应用于理解他人?当别人情绪激动、甚至冒犯自己时,能否也为自己创造一个空间,去试着感受对方情绪背后的恐惧与渴望?
当下属因压力而情绪崩溃、言辞激烈时,昭阳尝试运用“暂停”后获得的清明,跳脱出自己的感受,去真正理解对方的处境。这份尝试性的共情,将如何意外地化解了一场潜在的人际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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